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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心

发表时间:2025/06/28 09:35:50  来源:散文选刊·下半月1210  作者:尹小鹏  浏览次数: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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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那一代年轻人,对军人的崇拜不亚于信徒对宗教的痴迷。在当时的社会主流价值观看来:做什么都不如当兵光荣,当兵是人生追求的首选。在学校,魏巍的《谁是最可爱的人》感动着每一颗赤诚的心,谁不憧憬长大后当一名光荣的人民解放军战士?手握钢枪、戍边卫国,多么自豪和威风!小伙伴们能为戴一顶军帽而得意、能为穿上一件军褂而炫耀。如果谁能穿上一件配有四个口袋的军褂,仿佛他就是一名军官了,鹤立鸡群、沾沾自喜……

那时,“读书无用论”等奇谈怪论充斥校园,“极左”思潮掌控着意识形态。单纯幼稚的心灵,被崇拜伟人的冲动所左右。1976年8月,初中毕业后,我毅然响应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伟大号召,回老家“上山下乡”劳动。很快,我便加入了民兵组织。晚上,扛着枪值班站岗巡逻,还颇有些当兵的感觉。记得那年9月9日下午,我与社员们正在技术队实验田里锄草,村中的高音喇叭突然传来毛主席逝世的哀乐。社员们个个垂首默立田间地头,为伟人默哀。当时,我颇有些老天马上就要乌云滚滚、雷雨交加、塌将下来的感觉。按照上级的部署,我和其他青年基干民兵一起集合赶到日照县城广场,参加了毛主席追悼大会。扛着步枪、佩戴武装,站在悼念的民兵队列里,看着巨幅毛主席画像那和蔼可亲的面容,我悲情凝重,一股强大的使命感涌上心头:“将来我一定要去当一名真正的兵,用生命来捍卫您老人家开创的伟大共产主义事业!”

1977年的冬天,机会终于降临于我身,我报名参加了征兵。经过生产大队党支部、人民公社党委审查,并顺利通过了体检。“一人当兵,全家光荣。马上就是一名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了!以后,我们家就是受人尊敬的军属之家,部队每年春节都会给家里寄喜报。摆脱家庭出身‘偏高’的窘境,终可扬眉吐气啦……”那几天,我沉浸在梦想即将成真的喜悦之中。记得,那时奶奶已近70,她一直在为我当兵的事担心,一个劲地对我说:“夜黑风寒,站岗放哨你能吃得消吗!”我决心已定,对奶奶的“唠叨”并不理会。

很快,我与前来带兵的东海舰队某高炮部队的皮排长接上了头。至今清晰记得:皮排长是天津人,30岁左右,他高高的个子,清瘦白皙,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皮排长做了家访,对我很满意。我也竭尽奉迎,给即将成为自己的第一任“首长”提供一个战士应有的“服务”,以期留下美好的印象。当然,那时的“服务”还没有请吃请喝的习惯,只是给他借了几本小说之类的书籍,还陪同他去了县城唯一的景点“抗日烈士陵园”游览参观……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天,听说县武装部的领导人已经开会研究,对全县参军人员做最后的政审把关定兵。我一路欢欣,跑去县委档案局,找在这里工作的妈妈打听好消息。“妈妈!”我看见妈妈坐在办公室桌旁,还没进屋便喊道。妈妈没有回应我的话,只是缓缓站了起来,一脸悲戚茫然。她看了我一眼,猛地扭回头去抽泣起来……我立时呆愣在那里无语了。霎时,我便明白了妈妈悲伤流泪的含义,返身跑回家中独自面壁、黯然神伤。

突如其来的挫折,让我猝不及防。爸爸通过几个关系不错的武装部干部帮忙做疏通“工作”,也是无果而归。爸爸没有对我多解释什么,他的方式是把所有的憋屈自己吞下。现在我理解,爸爸的深层用意也许是不想让怨恨的种子在儿子的心里生根发芽。在这事之前,我还参加了国家恢复高考制度后的第一次中等专业学校考试,并且已被某技校录取。但为了当兵,我自愿弃学。可到头来,鸡飞蛋砸一场空。

“父母都是共产党员,这样的政治背景条件还不能去当兵?”私下里,一些同情者只是安慰几句,也无能为力。愤懑困惑、诉求无门,心情一落千丈,我陷入了深深的苦闷之中。后来我才知道,我当兵的资格之所以被否决,是因为爷爷那没有实质性问题的所谓“历史问题”又被人提起。就这样,当兵的梦想,就像昙花一现,瞬间破灭了。

看着那些“政治面貌”绝对过硬的同学和伙伴,一个个穿上崭新的军装,披红戴花,自豪和骄傲写满脸庞,我的内心五味杂陈。我用羡慕抑制着自卑的蔓延,掩饰着哀伤低落的情绪,用欢颜为整装待发的同学和伙伴们祝贺、送行!

走进军营的不少同学和伙伴与我书信来往,我从字里行间真切地感受到他们火热的军营生活,出早操、踢正步、练队列,荷枪实弹、射击打靶。感叹他们置身充满青春活力的部队集体生活之中,是多么的幸福惬意啊!而我却与兵无缘,燃烧的青春何在?人生之路走向何处?

就在这时,参加新兵训练的一个同学来信:“小鹏,你亏着没来啊!军训一天下来,浑身都散了架。实在是太苦了,我想家,我要回家!”这着实吓了我一跳,很担心这个同学兵哥会做出傻事来。立马回信嘱咐:“哥哥,千万别当逃兵啊!”这个同学没有退缩,坚持了下来。他是否故意渲染军训的艰苦,以抚慰我的“兵伤”?不得而知。

1978年夏天,我报名参加了全国统一招生考试。因为有人告诉我,铁路是准军事化管理的“国铁”,是铁饭碗,这又点燃了我那颗未泯的“兵心”,所以我填报了省会的一座铁路机械学校并被录取。

在铁路学校的日子里,我与在祖国四面八方当兵的同学和伙伴们仍然保持着联系,心底还会时常泛起对军营生活的倾慕。这时,学校组织了一次军训,虽然时间短暂、内容简单,但也让我尝试了一回当兵的滋味。练步伐、列队形,荷枪实弹、射击打靶。心想,当兵也不过如此而已?仍对“兵伤”耿耿于怀。就在这时,对越自卫反击战硝烟弥漫,举国上下对南蛮忘恩负义的丑恶行径愤慨不已。同学争相观看电影《高山下的花环》,主人翁靳开来等当代军人的爱国形象,令我对军人愈加崇敬,深感军人职责神圣。

机车专业学习结束后,我被分配到美丽的海滨城市青岛,在铁路分局机务段做了一名国家铁路工人。就在这时,“兵心”又被撩起。因为那些当兵的同学和伙伴,大多在北海舰队服役,我有了与他们更多见面的机会。每逢周末,我或到泊靠码头的军舰,或到后勤保障基地,或到南泉培训队,找兵老乡们“蹭饭”。军餐饱腹、别有滋味。每次走上军舰甲板,凭栏远眺、浮想联翩。看着兵老乡们身着独特个性的海军戎装、无沿军帽上的飘带随风起舞,是那么威武潇洒!我暗叹:兵老乡们,你们的命运真好啊!

与兵老乡们的军营生活相比,我工作的环境可就逊色多了。有一次,我正在检修车间的地沟里维修机车,恰好兵老乡们来看我,满车间里找不到。他们大喊“小鹏、小鹏!”“哎,我在这里!” 我从地沟里爬出来,他们差一点没认出来。“啊呀,怎么满脸都是油污?安全帽还挺洋气呢!”他们幽默地调侃着。“怎么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快调回日照算了。”“哎,铁路可是准军事化管理的国家大产业,我们也发服装哩。”我表面若无其事,心里却酸溜溜的。

再后来,我又想到了当警察,因为在我的印象里,人民警察穿着警服,就像当兵的一样威武神气。如能当上一名人民警察,也算重圆了久违的当兵梦想。云开日出,光明和温暖总会催生痴情的种子发芽成长。还是父母帮我圆了这个梦。改革开放的春风吹绿祖国大地,父母在政治上不再受到歧视,他们为我调回家乡的公安机关,奔走有关部门斡旋请调,不辞辛苦。1981年11月,我终于如愿以偿,穿上了上白下蓝、戴上了大盖帽。我对着镜子反复对照,自我欣赏,俨然一副军官的形象,心里美滋滋的。那郁结已久的“灵魂劫难”,终于有了一个泊靠的驿站。

14年的警察生涯,更让我沐浴在“咱当兵的人”的浓厚氛围之中。因为在当时的公安干警队伍中,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是从部队转业的军人,我的许多领导、同事都当过兵。和他们在一起警卫防范、侦查办案、调查取证、出差开会,会经常谈及部队的事情。军旅生活感染着我,战友挚情感动着我,军人作风影响着我。此时此刻,我深深体会到了“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的真谛。每当置身他们的战友聚会,那洋溢着当兵人自豪感的气氛,又会撞击着我的“兵伤”,也许这就是“后悔一辈子”的感觉吧。

2000年,与兵结缘的机会再次光顾于我。由于工作职位的需要,我被任命为某预备役高炮团的政治部少校干事。官衔虽然不高,但让我真真切切地体验了一回当兵的感觉。穿上了正规的陆军军服,佩戴两杠一星的肩章,尽管比现役军人的军衔上多了一个“Y”字母,可对我来说,这是最接近兵的兵了。手捧预备役部队发的军官证,心中陡升一种沉甸甸的感觉,我把它天天带在身上,小心翼翼地珍藏在心中。

这一年的夏天,我接到预备役高炮团的通知,到部队参加为期一周的军事业务训练。与其他的预备役战友一起住进部队营房,40岁的我又“从兵做起”。跟随嘹亮的军号起床,听从班长的口令出发。稍息、立正、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卧倒、匍匐、越障、冲锋,站姿、蹲姿、卧姿射击。唱着《打靶归来》回营房:“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胸前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激情澎湃,又唤回燃烧的青春,训练的疲惫,早已被歌声冲刷得荡然无存。

我现在的工作岗位,虽然与预备役高炮团没有直接的关系了,但一直与那里的首长和战友们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他们还把我当做部队的一员,我还把自己当做其中的一兵。

再回首,我虽然没有纯粹意义上当过兵,却注定与“兵”结下一生的缘分。许多不了解我的人,初次接触总会猜测我有当兵的经历。“怎么看出来的?”“你有军人的气质!”我想,这也许就是我魂牵梦绕的兵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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