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包的那些事儿
上世纪50年代初,我入学读书。那时,初次上学还兴举行“典书礼”。至于“典书礼”的隆重程度要视家长的经济状况和对念书的重视程度。
我的“典书礼”比较简单。妈妈没有买新书包给我,爸爸也没有办酒席请亲朋。我记得,妈妈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块已经退了色的二尺见方的红布,书就被红布包裹着。外婆头天来到我家。饭后,还郑重其事教我:“见到先生(老师),如果先生问书在哪儿,你说,在肚里。”妈妈生怕我忘了,要我演练了几次。
天没有亮,妈妈把我从睡梦中摇醒、抱起,给我穿上白柳条布做的新衣,把包着书本的那块红布裹在我腹部。我有点儿喘不过气来,很不舒服,但不敢声张,只得强忍着。
妈妈背起我,外婆连忙用我平时盖的那床小单被,将我蒙住,我几乎透不过气来。据说先生怕遇见生人,不吉利。外婆拿着葱(聪明之意),父亲提着灯笼跟在后面,一齐走向学堂。先生打量了我一下说:你的书呢?妈妈生怕我忘了怎么回答,特意用手轻轻按了一下我的肚子,意示提醒。其实,不用妈妈的提示,我是记得的,妈妈表现得太紧张了。我连忙对着先生指着自己的肚子说:“在肚里。”先生说我乖,没忘记表扬我。这是先生给我的第一个好印象。
妈妈连忙帮我解下那块红布,拿起书本,恭敬地递给先生。先生把书本打开,象征性地教我念了一会儿书。
从此,“典书”时用来包书的那块旧红布,就成为我求学中的第一个“书包”。其实它并不是包,充其量只是一块布。我每天得用那块布,包着书本,双手抱在胸前,奔向学堂。
没多久,开始时兴用藤箧装书本上学。藤箧分大、中、小三种,大的一般用来上学。质量上盛的藤箧是用洋藤(进口藤子)编织,其余用山藤编织。所谓山藤者,就是山上的藤蔓了。藤箧盖子内侧附有夹层,学生们把笔、尺子、墨条等放进夹层里,方便、实用。出于经济上的原因,母亲买回给我的是属那种小到不能再小,且质量属劣等的藤箧,不管怎样,总比用一块布包着书本方便得多,体面得多。我为有这样一个藤箧高兴了几天,妈妈生怕我不喜欢,还许诺若读书成绩出众,一定买一个又大又靓的藤箧给我。
从此,我每天都提着那个小藤箧去上学。藤箧虽小,其容量总比布包大,书本往里放,不会卷弯。一来我念的是低年级,没多少科目,书本不多;二来那时没有什么辅导材料,小小的藤箧还是没装满的。手提藤箧走路,书本在里头颠簸着,这是不足。因开始学习写毛笔字,因此,每天都要带毛笔和墨水瓶。毛笔还好办,放在盖子的夹层就可以了,墨水瓶就麻烦。一天,我和同学在放学的路上玩耍,不慎跌倒,藤箧被抛得老远。藤箧里的墨水瓶摔破了,墨水流了出来,把藤箧里里外外染得墨黑。晒干后的书本,里间的字还是看不清楚。我伤心极了,还挨了父亲的骂,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晚饭没有吃。
藤箧虽好,但也有它的不足和缺陷,后来渐渐地又被挎包取代了。
挎包是由一条带子和包子连着。挎在肩上,双手不用拿着它,走起路来,方便得多。
没钱买挎包,我妈妈善针线,不知道她从哪儿弄来一块比较厚实的草绿色布。用了两个晚上,在昏暗的油灯下,缝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挎包,挎包有棱有角,书本放在里边还不会卷角儿。为了美观,取用暗线的缝制方法,尽可能不让线迹外露。挎包的外边还用鲜红的绒线周正地绣上一个五角星,实在好看。用现代话来说,妈妈真有创意。我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妈妈,问妈妈:“哪儿学来的?”妈妈回答说:“电影中解放军每个战士不是都有一个这样的挎包吗。”
妈妈虽为农妇,斗大的字不识两箩,可真聪明,又有心计。我家虽然人口齐,家境差,可是在心灵手巧的妈妈操持下,家人衣着从不失体面。
早晨,我挎起书包,奔向学校。
尽管我这个挎包是手工制作的“土货”,不过能拥有一个这样的挎包还是值得骄傲的。走在同学面前,我还故意用手抚摩那颗红五角星,目的是想引起同学的注意。不知道是我的挎包与众不同,还是那颗红五角星耀眼,立即引来了一大帮同学,把我围住,争着要看我的挎包。有个同学甚至强行从我的肩上夺挎包带。我双手死死护住包带,相持不下。由于我们的嘈杂,引来了老师,同学们才安静下来。
不愧为老师,老师最了解学生的好奇心。上课了,老师特意要来我的挎包,双手高高举起,让同学们看个够。这时,我心里感到乐滋滋的,很威风。
挎包算是我在求学路上的第三代书包,它一直伴着我念完村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