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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生

发表时间:2025/07/03 11:07:13  来源:散文选刊·下半月1007  作者:陈炳炎  浏览次数: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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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7年秋,我妈领着我投奔老舅,老舅家在腰高台子住。

我老舅是远近几十里闻名的木匠,可是在战火纷飞的年头,哪里有活干呢?他一家三口,再加上我们娘俩,吃饭成了大问题。老舅家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全靠给人家做木匠活为生。当时粮食一天一个价,涨得叫人害怕,老舅老舅母愁得直叹气,我妈也跟着上火。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赶巧,离腰高台子村40多里路的苇子沟的老巴大舅,突然找我老舅上他家苇子沟村去干木匠活。老巴大舅对老舅说:“我们那木匠活多,找个好手艺人可难了。”我老舅说:“我听说你们解放区不许外地人去,何况是干活呀!?”老巴大舅说:“那是指一般人。要是手艺好的人,中间有人担保,解放区希望你能留那干木匠活呢。”第二天,我没看到老巴大舅和老舅,听妈妈说他俩鸡叫二遍就上苇子沟去了。没过四五天,老巴大舅特意给我们送来点高梁米和苞米面。临走时说,十几天后再把他干活挣的粮食送来。可这一走,再也没见到老巴大舅。

我们整天盼呀盼,也盼不来个人影。原来自从老巴大舅走后,时局一天比一天紧。听说国民党和八路军,三天两头打仗,所以解放区的人里不让出,外不让进,想把粮食运出来比登天还难。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有一天老舅母说,咱们领玉霞和炳炎上苇子沟去,反正你二哥挣的粮食运不回来,咱干脆领着孩子上那吃去。

那天,天刚蒙蒙亮,老舅母、我妈领着我和我玉霞二姐上路了。起初我们姐俩像有美事似的,一路又跑又跳的,可到后来连腿也迈不动了,越走越懒。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到什么地方,突然在村头有几个中年妇女,向我们要路条,说啥也不让走。后来不知老舅母和妈妈说了多少拜年话,才放我们过去,一直走到太阳压山才到苇子沟村,见了老巴大舅和我老舅,甭提有多高兴了。可是,农民会长上门撵我们回去。没办法,我们第三天起早回家了。

我们没有路条,不敢走大道。当我们走在豆地的一条毛毛道上时,突然听东边大道上有人喊:“什么人?站住,把路条拿出来!”舅母十分机灵,带着我们钻进附近的高梁地里,慌张地赶路。出高梁地后,一条由西往东流的二十来米宽的大河把路挡住。老舅母和妈妈看着这条大河,嘴里不住地说:怎么办?怎么办……两个女人带着两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不禁万分焦急。妈妈在一棵大树上劈下一根又长又粗的树枝,然后挽起裤腿,拄着树枝要过河,这时老舅母抢过树枝说:“你不行,你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还是让我先试一试。”老舅母把自己的裤褪挽得老高老高,义无反顾地往河里走去。我们看着老舅母手里的树枝往前试探,然后慢慢的迈着小步向前走去。原来很平静的河水,像有意似的拥向老舅母的身上,眼看老舅母身边的水位高了,她赶紧又向有水草的地方走去,身体又渐渐地露出水面。老舅母每向前走一步,我们都为她捏把汗。到了河的中间,水越来越深,没到大腿根了,老舅母越走越快。“二嫂,小心点!”妈妈在喊。“我没事!”老舅母回过头对妈妈喊。我们三个人六只眼睛,紧紧盯着老舅母。老舅母一步比一步走得快,水一点比一点浅了……终于上了对岸。这时妈妈左手领着我,右手领着二姐,接着舅母走过的路线也平平安安地到了对岸。老舅母和我妈紧紧搂着二姐和我坚定地说:“记住,人生没有过不去的河。”我们坐下来歇了一会儿,继续朝家的方向走去。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50多年,可是我眼前时常浮现出逝去亲人那勇敢的神情,几回梦里喊水深,耳畔总是响起这句话:“人生没有过不去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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