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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待疾病和死亡

发表时间:2025/03/16 10:58:19  来源:安徽文学1104  作者:沈培新  浏览次数: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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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世纪我在马钢曾做了一个生活哲理报告,取名《笑对人生》。人从娘胎走出来的时候就哇哇地哭,意味着艰苦的人生道路开始。几十年、百年过去,酸甜苦辣尝尽,年老了,退休了,体衰了,生病了,都会面对着死亡。怎么办?要笑对死亡。因为人生就是一个生老病死的过程,谁也逃脱不掉,有神论者也要面对。
  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初,我还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不知什么原因,老是爱流鼻血。一天傍晚,鼻血就如同水龙头放水,睡在那儿血也往外直冲。当时医疗条件很差,父亲、兄长都已参加新四军,家被国民党封门,我和母亲寄居在青阳县杨田乡高坦村的大舅家。正昏昏沉沉间,我听见舅舅对家人说,不行了,你们赶快准备门板吧(我们家乡农村人死的时候,先往门板上一放,脸上还要盖上黄裱纸),然后我就人事不知了。当晚半夜我又奇迹般地活过来了。事后我母亲说,是她跪在我身边,面朝九华山,求九华老爷(九华地藏菩萨)保佑的。我十二岁时,母亲要我随杨田乡百姓组织的“百子团”上九华山烧香还愿。这是我第一次经历的死亡经历。“百子团”是一支自发组织的男性上山朝拜队伍,以为求子而烧香拜佛和许愿还愿为主,一路步行,前面是两面锣开道,每个成员胸前都挂着香袋,里面放有佛香和纸,走一段路就要下跪叩拜。因为相隔时间很久,加上年龄小,现在,已记不得有什么特别感受,反正没有非常痛苦的感觉,当然也没有笑对的境界。
  那次去九华山,同时还为我兄长还愿。我六岁时,兄长忽然得了一个怪病,舌条缩进喉管下面,伸不出来。当时正值寒假,兄长的几个桐城、无为籍的同学住在我家(他们暑寒假经常住我家,商量参加新四军的事,当时长江被封锁,过长江很不方便),他们帮我母亲找中医,献方子,三天过去了,总算闯过一关。后来,兄长和同班十八位同学一起参加了抗日队伍新四军。这十八个同学中,有一位叫丁毅然的,喜欢看相。我那时还没有大名,只有一个小名叫轰轰(因母亲半夜子时生我时,雷雨相加,故而取名)。丁毅然说,他看我的手相和命相,都缺钱,他给我取个学名,叫沈培鑫(我是培字辈,兄长叫沈培镜,参军后叫沈柏青)。“文化大革命”中,我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迷信色彩,就改名为沈培新。组织上慢慢地也认可,但档案上仍以鑫字为名。我这辈子钱不多,但不算穷人,也的确不大为经济的事犯愁。同时参军的十八个青年人,只有一人在淮海战役中牺牲,其他十七人都参加了渡江战役。这个牺牲的同学死得有点可惜,有点冤。那天正值部队中午休整吃饭,国民党空军在上空盘旋,投放炸弹。他不知怎么搞的,捧着饭碗跑到门外大喊大叫,说着说着,被一颗弹片炸到了,当场牺牲。
  第二次死亡考验是1958年我去东北北大荒外调。当时我在合肥师范学院从事内部审干工作。我们北方组共有三个人,案件涉及北京、内蒙和东北三省。当时交通、通讯条件很差,如果三个人一齐走,差不多要半年时间。于是我们决定分头进行,我负责辽宁和黑龙江省。这两个省冬天特别冷,早晚零下30度左右。我在北京找父亲借了皮帽、皮袄和皮靴,装备了一番,元旦后到达要工作的密山县。密山县公安局的同志告诉我,已是冬天,去813农场有80多里路,一个人走有危险,等厂里来车,跟车前往最好。等了三天车没有来,我那时年轻,胆气特别壮,决定步行去。公安局的同志让我把东西存放他们那里,借我一把小刀,一把红伞,嘱咐我说万一遇到狼或野兽,可以撑起红伞,动物怕火,狼是豆腐肚子柴禾腿,东北狼吃人从后面拍你一下,你一回头,它就从颈部咬你。万一有事你就用小刀猛戳它肚子,可以自卫。我早上6点多出发,走着走着,下午四点太阳就下山了,心里很紧张,全身发麻,头发都湿了。五点钟到达场部,他们都很惊奇,说你小伙子不简单,这儿一怕狼群,二怕雪埋。前天,我们一位排长因为妻子要生孩子,半夜出去,带了一支手枪和一支卡宾枪,去30华里外一个商店为妻子买纸和红糖,一去就没有回来,估计是掉进雪坑被埋了。当时813、815等几个农场,除志愿军外,就是南方各省去的劳改犯。这位排长也是南方人,爱人是从上海来看他,夫妻俩都年轻,对生育也缺乏知识和经验,临时出去购物,造成家庭极大悲剧。第二天我找到调查人谈话以后,就跟厂里车子回密山。哪知到了密山,全身红肿,只好住院吊水打针,怎么查也查不出是什么病,除了消炎无计可施。医院要为我发病危通知书,叫我家里人来。我说再等两天,因为在当时从合肥到密山等于出一次国,谈何容易。我冒着高烧写了一个有关调查的报告,其他也没有什么交代,当时是单身一人,心想走了就走了吧。那时对生命看得不如现在这么重。哪知七天后又奇迹般地好了。第一次流鼻血,这一次全身红肿,实事求是讲,主要不是治愈的,而是靠人的自身免疫和抵抗能力所起的作用。
  第三次死亡考验是1964年夏天。我们“四清工作队”在巢县搞“四清”试点。基本结束后,大队人马回合肥省委党校整训,学习“桃园经验”,说我们在巢县搞右了,学习以后要去寿县参加“四清运动”。我和团省委的一位老兄被指派到“面上”进行检查。我们从岱山公社到散兵公社,后又到钓鱼公社验收检查。结束后,公社党委同志很客气,要我们去看看传说中的姜子牙钓鱼台和孟姜女哭夫山两景。我们去的路上经过一条河,河中的石板桥被水淹了一寸左右,桥在水下时隐时现,看起来有点险。去时公社副书记送我们过河,并招呼我们,回来时过河一定要和农民一道。我们下午回来时没等到农民,就决定自己过河。回想起来,那个年代我们对生命看得太轻,因为年轻,有点糊涂胆大。我问那位老兄可会水,他说会一点,他问我可会水,我说在游泳池学过两次。他说他上前,我说那不一样嘛。于是我们脱了鞋子,开始摸水上桥过河。当时天气热,腹中饥饿,人有点昏头涨脑的,刚摸水走了三步,我就“扑通”一声掉进河里去了。我挣扎着,头露出来,老兄来抓我,一把没有抓住,我又沉进水里,这时候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完了,小命保不住了。这时候并没有痛苦的感觉,大脑很清醒。求生欲望和学到的一点游泳知识,促使我又拼命挣扎,浮上来了,老兄这次没有抓我,他自己先抓住桥墩,用脚从我腹部下面挑,我也知道不能乱抓他,就任他在下面挑我,把我挑上桥了。我们坐在桥上整整十分钟没有讲话。平静后,他对我说:“你要淹死了,我怎么交代啊!”我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会记住你这位救命恩人。”我们俩像落汤鸡一样水淋淋地回到公社,公社干部大吃一惊,问清以后,食堂提前给我们做晚饭,并打酒给我们压惊。饭后,我们连夜从东关车站上车回合肥,到合肥师院的家中,我的口袋里只剩下二角钱,够惨的。
  “文化大革命”期间,我下放回家乡青阳县,担任政工组副组长,团省委那位同志下放长丰县任办事组副组长。七十年代省委在长丰开教育工作会议,我代表青阳出席,住在长丰师范,傍晚找到他家,带上一些礼物去看我的救命恩人,哪知他已先我去马克思处报到了。他是鼻癌致命的。我对他爱人说,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可以帮忙的我一定帮助。他爱人和养女后来都来合肥工作,我也尽我可能地去帮助她们。
  在我的生存空间和时间里,还有2004年秋冬至2005年初春的重症历险。在没有回忆这段苦史前,我想先把我父兄的死亡经历作一个回忆,以说明死亡并不可怕,关键在于自己的心态。
  我父亲原名沈赞成,从兰村去新四军的,后改名沈兰村。他是一个旧知识分子,一个为农民打官司的刀笔手。在江南,家有土地近百亩,日子过得很殷实,但他一直以教书为业(介于公学和私塾之间)。校址在家乡五梅山脚的水寨村云龙庵。抗战全面爆发后,他由抗日——入党——参加新四军,到解放后一直在安徽及中央司法战线担任领导干部。他刚正、好学、勤政,也由此带来一生坎坷。1959年,他在中央党校讲课,回答学员提问,讲了美国为什么生产力先进。结果学员写信,并以笔记为证,父亲很快被定为“严重右倾”,下放贵州惠县担任人民公社副社长,长达三年。“文化大革命”初期,他被中央派到北京政法学院担任工作组长,在“混水摸鱼”“清水捉鳖”的过程中,因没有“捉鳖”,又被点名处分,一直不得抬头。不久患病在身,他不愿住院治疗,自己花钱在天津延请中医诊治。给他治病的扈大夫是一位名中医。后确定是淋巴癌,住北京医院治疗。第一个化疗过程很好,医生对我父亲说,你体质很好,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想做一个“冲刺疗法”试验,缩短休息时间,加大化疗剂量,用的是进口新药。我父亲说,如果你们觉得有医疗创新价值,你们可以试验,人都有一死,成功了我们都高兴,失败了你们也可以总结教训。结果第二个疗程只进行了四天,我父亲就发烧,停止了试验。父亲对我们说:“已经无力回天了。我想回家治疗,反正就是吃药,我不愿做无谓的抢救,又开刀又插管子,我很难受,又延长不了多久,你们也很困难,组织上也麻烦。”我和兄长尊重他的意见,给他办了出院手续,然后我们分别回到安徽和浙江上班。我们回来才一周,接到父亲单位电报,告知已经病故。那是一个星期六晚上,我儿子沈洪正在喂他吃饭,他对沈洪说:你去拿张纸和笔,我想写几句话。沈洪当时在北京体育学院基础理论系读书,只是周六回家看看,并不在家住,家中纸和笔放在哪里,他也不是很清楚。家中其他人正在吃晚饭,他也没有去问他们。估计是找纸和笔耽误了一些时间,等沈洪拿着纸和笔去卧房时,老人家已经安静地走了。
  
  我的兄长在部队一直搞保密机要工作,工作认真负责,性格有些内向。“文化大革命”期间,他在浙江金华“支左”,是主要负责人之一。随着运动的发展,各省军区“支左”成了“支保”。造反派要他做检查,他不肯认错;省军区在检查“支左”中的错误时,他唱起反调;调他到北京学习检查,他仍然不检查,因此受到点名批评,学习时间也被延长。转业后,他在浙江省高院担任要职,他负责分管温州的大案要案。案件后期他大吐血,却没能及时回杭州检查治疗。硬是等案件全部结束,才从温州回到杭州住院检查,已是胃癌晚期。他走的时候只有58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在病危中,还专门请青阳县委派人去杭州,谈了他对家乡的眷恋之情和对家乡建设的建议。在全国解放以后的几十年里,他一直未能回家乡走走、看看,实在是终身遗憾。
  有的癌症带有一定的家族聚集性特征。2004年,我在亳州参加纪念彭雪峰将军活动时,就发现自己大便稀释,次数增加。虽有警惕,但还存着侥幸心理。正好2004年下半年的社会工作也忙,一直等到2005年元旦后,才到省立医院检查,要我住院,诊断为直肠癌。接着就开刀,手术后腹中胀气,弄得我十分痛苦,先后有近一个月时间不能吃饭。初愈后紧接着就化疗,头尾折腾了半年。2006年我去美国旧金山硅谷女儿处休息了一段。回来后又一直忙于社会工作,2010年3月发现,五年前开刀的刀口处有局部复发,进行了一个多月的放化疗后,效果很好。我对参加会诊的医生说,我主张人要活得有质量、有价值、有意义,我宁愿少活两年也不愿意降低自己的生活质量。活要活得有意义、愉快、不痛苦,死要死得干净、利落。活得要潇洒,死时要从容。人有生的权利,人也应该有死的权利。我认为安乐死是符合人性化要求的,应该是社会和文明的进步表现。
  2010年9月我去上海参加一个社会活动,同时参观世博会,抽空到华山和中山医院分别拜访了两位肠道专家,一男一女,均是中年。在自我介绍病情和治疗过程后,男性专家看了CT片,然后对我说,安徽的医治疗方案很好,你恢复得也很好,药可以不吃了,注意调养和活动。我站起来向他拱拱手,说谢谢,吃药是一大精神负担,你的话解放了我。他笑着说,你放心了,就是一种治疗。女性专家却对我说,你还年轻,吃药如没有很大反应,我劝你还是吃一个疗程的药为好。我说我已75岁了,可以了。她说你的精气神都年轻,你的上策还是吃点药。我现在正在思考还要不要吃三个月疗程的药。
  2005年我身患重病开刀以后,还策划主编了《走近新四军》《茂林悲歌》《走近陶行知》《心语——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90周年感言集》等著作,出版了《走近新四军》光盘《民族的号手——任光》电视专题片,中央台十频道已经播放。现正在编著《巢湖抗日六名将》(李克农、张治中、冯玉祥、戴安澜、孙立人、徐庭瑶)。人虽然累一点,但生活充实,乐趣多多,这也正是健康之径道。
  我曾经和省委组织部的一位老处长就生死问题开玩笑。他说,他要得了癌症,就凑些钱跑遍祖国大好河山,在美丽的山水间,走了也高兴。我说,真要有这么一天,我帮你找老朋友、老同事多凑些钱,潇潇洒洒去阴间。这虽是笑话,但却有一定哲理。人为什么不能笑对死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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