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趣书屋绽放我们的喜悦

联系我们
地  址:琴趣书屋
电  话:QQ2327266922
邮  箱:2327266922@qq.com

行走的姿态

发表时间:2025/05/09 10:48:34  来源:北京文学1106  作者:陈斌先  浏览次数:12  
字体大小: 【小】 【中】 【大】
 一
  
   亚军听到李天的表白,情绪更加激动。争吵时间长了,就有了动静,亲戚朋友都来劝说,县政府办公室主任陈一飞和他老婆也在劝说的人员之列。
   陈一飞劝说,既符合他的身份,也符合他温文尔雅的性格特征。他说,李天以前不是那个样子,现在也不像你说的那个样子,摒弃前嫌是过好日子的前提。陈一飞老婆也在旁边帮腔说,现在有事业的男人都那样,有那点爱好不值得计较。大家越劝越混乱,李天很难受,表面上看,难受来自亚军的误会,实际上是来自陈一飞夫妇的掺和,陈一飞跟李天当年同是县政府办副主任,李天下乡镇任职后,陈一飞被提拔为县政府办主任,他不想让过去的同事看到自己的狼狈。
   李天急于辩白,一脸窘迫。
   陈一飞不温不火地说,你急什么呢?急于辩白起码说明多少有点心虚。
   李天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往日的沉稳像春天的雪,倏忽不见了,满脸委屈坐在沙发上抽烟。李天知道大家表面上是在劝说亚军不要在意,谅解第一,实际上是火上浇油,因为大家的劝说是基于背叛基础上的,而亚军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他的背叛。
   劝说的终于没有了激情,走了,李天这才站起来,压着怒火对亚军说,你的怀疑没有根据,你这么说,真假就难辨了。亚军也不想那么说,但说出李天有外遇的人,是她最信任的人,她怎么能不相信呢?说的人还说李天是很善于隐藏的人,是不会轻易承认的人,是得用上工夫才能窥视出内心世界的人。
   李天知道亚军这次是铁了心要跟他闹离婚,他乞求亚军不要离婚。李天说,让他离婚还不如让他去死。李天还说,没有感情的婚姻也是婚姻,很多家庭都是凑合过的。
   亚军听不得这话,李天怎么能有这样的观点?于是她说,没有感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凑合不是婚姻,你想红旗不倒还想彩旗飘飘,那是不可能的。
   一个说有,一个说无辜,争吵再次升级。
   亚军没有办法容忍李天的态度,起草离婚协议书。李天知道自己留在家里矛盾会更加激化,趁着亚军写离婚协议书时,悄然走出家门。
   天黑了下来,街上的嘈杂让李天感到少有的不安,他既有点心烦气躁,也有点困惑不解。亚军怎么知道了他跟叶青那点事的?那件事只有他跟叶青知道,再说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怎么就演变成了自己外面有女人的传说呢?而且传说来势凶猛,有点森林失火的味道。
   镇党委副书记兼镇开发区管委会主任袁广虎听到传言还跟李天开玩笑说,你千万不要老房子失火,到时候救都没有办法呢!李天表面上若无其事,实际心里焦急似火,连连辩解。袁广虎哈哈大笑说,没有想到这样的流言蜚语弄到你的头上,而且亚军还相信了呢!
   听到这些传言,李天感到可笑,又感到生气,子虚乌有的事,怎么就传成了真的似的。他知道亚军是很认真的人,她吃苦耐劳、勤勤恳恳地做好家里任何事情,却不能容忍丈夫感情不忠。亚军曾经说过,别人怎么样她管不了,如果李天有了外遇,二话不说,离婚。
   街上并不安静,李天想起家庭纷争更加伤心。家庭纷争来得有点突兀,有点莫名其妙,也有点暗藏杀机。他跟叶青那点事怎么就演变成他跟叶青在车上睡觉的传说呢?
   开发区筹建班子组成后,除袁广虎兼任开发区主任外,其他管理人员一律公开招聘。李天亲自选调,当叶青杀出重围,婷婷玉立站在李天面前时,李天眼睛一亮。
   叶青那天穿了套职业西装套裙,头发也经过了很好的设计,额前刻意流泻出来的几缕头发,既显示出几分俏皮,又不失端庄。叶青说话也是落落大方的,加上一口略带南方口音的普通话,更加显示出她的干练与温甜。
   李天了解到,叶青是南天中学的老师,教了十年书,因为丈夫当了南天中学的校长,并把女中学生的肚子搞大了,叶青就跟那个她一辈子也不想看到的丈夫离了婚,而后辞职到了上海。
   确定叶青当镇开发区办公室主任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气质优雅,而是因为叶青的能力。叶青在上海一家外企任办公室主任,年薪十几万,她能放弃很好待遇回到南天镇,就是感到在发达地区只能赚一点钱,发展的机会不多了。她随着梯度转移入驻开发区的不少企业的老板而来,她跟那些老板大部分都熟悉,是她把老板引到了南天。她跟老板们玩笑说,梯度转移也把她自己转移了回来。老板们说她选择正确,怎么正确没有表述。她本来回来准备替一个老板当高级管理人员的,开发区招聘办公室主任,其他老板撺掇她,让她应聘,目的好为大家共同服务,不要为某一个人服务,她就听了大家的建议。
   李天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镇开发区建设上了,先是重新设计城镇规划,后是报批、赔偿群众青苗费,然后招、拍、挂土地,修建公共平台。筹办的过程中,虽说李天经常见到叶青,也很欣赏叶青的干练与办事风格,但与她很少接触,偶尔接触也是淡淡的,最直接的接触就是今年春上开发区召开的一次招商洽谈会上。因为项目洽谈成功,李天很高兴,晚上喝醉了酒。李天平时很严谨,也很少喝酒,因为是庆功酒,他跟浙江客商碰了几个满杯后记忆就模糊了。
   叶青开车送李天,回宿舍途中,李天哼哼唧唧地要看月夜中的开发区,叶青只好顺从,把车开往开发区。
   开发区的夜景十分漂亮,草坪上的彩色地宫灯格外绚烂,路灯也是一样的神采飞扬。李天下车站在灯光里仰脸看天上月亮时,居然站立不住,被叶青扶进车里。
   李天上车后就控制不住情绪,大谈开发区的前景。叶青静静听着,既为李天的种种设想所感动,也为自己回家乡创业而感到决策正确。
   李天继续放飞自己的思绪,车子转了很多圈,李天不说话了,叶青发现李天居然睡着了。叶青是细心的人,选择一个灯光很暗的地方,缓缓停下车,小心翼翼开了车窗。
   李天的脸放在车后座上,有点变形,有点模糊,叶青想把李天的头放好,又怕李天醒了。伴着李天的鼾声,叶青想,这个平时话不多且忙忙碌碌的人,为了开发区的发展居然有这么多设想。她在回味李天的话,感到李天是难得的好书记。这么想着心思,等着李天醒来。
   快到午夜,李天醒了,忙问,我怎么会在这里?叶青说,你说呢?李天拍拍额头回想,喃喃不清说,才几个回合,怎么就喝趴了呢?然后想起什么地问,袁广虎他们呢?叶青说,他让我照顾好你。
   李天不说话了,车近乎无声无息地跑着,半晌,叶青开玩笑地说,平时没这么喝过吧?李天嘿嘿笑了下,摇摇头说,是有点失态。叶青乐呵呵说,何止失态,我扶你上车后,你居然拉着我的手说喜欢我。李天听叶青这么说,拼命想着醉后的一些行为,感到有点惶恐。叶青本来想轻松气氛,开个玩笑,见李天惶恐,感到有意思,就一本正经地继续着玩笑,说,喜欢一个人说出来可能好受点,你是真心喜欢我还是酒后醉言?
   李天想,怎么会说喜欢叶青呢?自己会那样失态吗?叶青沉默,李天更加羞愧、惶恐、忙乱。叶青看着李天窘态,更加可笑,车开得飞快。
   就这么点事,怎么能传成自己与叶青在车上怎么、怎么的呢?谁知道那点事呢?
   李天这么走着、想着,就被一个熟人的问候声惊醒。熟人说他怎么郁郁寡欢的,跟过去的李天判若两人?李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敷衍了事说,是吗?熟人疑疑惑惑看着李天落魄地离去。李天还在想着自己心思,事情的源头在哪呢?是叶青无意说出自己酒后喜欢她的话给居心叵测的人一个机会?还是袁广虎?
   街上大楼越盖越高,霓虹灯的样式越来越新奇,人的衣着也悄悄发生了变化,新、奇、怪的服饰也在县城里流行开来。李天看到县城不知不觉间的变化,感慨很多,但今晚他没有闲情逸致看风情,他很苦恼,他想不明白亚军听到那些传言怎么就笃信自己跟叶青相好了,而且怎么解释也不听,亚军何时变得如此固执己见且不讲道理了呢?往日单纯、开朗、善于关心人的亚军哪儿去了呢?怎么这么不理解自己的丈夫而热衷于跟自己离婚呢?
  
   李天理不出清醒的头绪,开始有点担心了,他不知道谁在背后制造了这些谣言,如果知道内情,他好破解。他越想越糊涂,就像平静的电脑突然爆发病毒一般,怎么找不到纷繁复杂的程序呢?这才是最要命的。
  
  二
  
   李天一夜没有睡好,亚军逼着他签协议,他没有理由放弃自己的婚姻。亚军是幼儿园老师。李天追求亚军时对其中一个竞争对手说,他可以让亚军幸福。竞争对手说,你凭什么让她幸福?李天说凭爱。李天为了证实自己的爱,当场割破手指写下“我爱亚军”四个字,吓跑了那位竞争对手,也赢得了亚军的芳心。
   亚军想到这一切就苦苦逼问李天,你的爱呢?李天感到惭愧,自从到南天镇任职后,就没有关心过家里的事,家里大大小小事都让亚军包了。开发正热时,他三个月几乎没有回家,而南天离家还不到30公里。亚军说,你再忙,不会连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没有吧?你开车最多20分钟就能到家,可你居然一趟不回?
   南天镇是县里重镇,离县城不远不近,区位优势明显。县上干部说,谁到南天镇任书记,离进县班子不远了。李天属于少年得志,不到30岁就从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的位上放下去锻炼,足见县委重点培养的良苦用心。李天不负众望,上任伊始,就踢了几脚,先是改造了一条南天大道,后是建设了开发区。三年时间,镇面貌大改,由过去的农业大镇变成了工业大镇。李天成了全县的当红书记。县里上上下下提到李天,都是满脸笑意,说,这家伙,有能力,眼光远。县委书记司应松大会小会上提到李天,总会大发感慨,大家都说发展难,发展是难题,可人家李天是怎么解决这些问题的?
   李天刚开发南天大道时,因为要拆迁民房,群众上访把县政府大门堵上,有几户正常死亡的人家,硬说是被李天扒房气死的,披麻戴孝,要求县委、县政府给说法。县政府大门前闹起了丧,当时任县长的司应松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找来了李天,不问三七二十一,兜头盖脑把李天一顿臭骂。李天对着上访户喊,你们上访为啥?不就为了钱吗?我保证不出明年,拆了你们多少房子在新开发区赔你多少,面积不够的,补贴钱。李天还说,不怕你们笑话,我也想当太平官,想混几年回到县城。到了南天后,我改变了想法,为了南天的发展,我今天豁出去了,写上保证书,你们人手一份,等安置房建好,我给你们的是全新的住房。如果做不到,你们可以拿着我的保证书告我。上访户半信半疑,说,那为什么不先建好安置房再拆迁?你急着拆迁为了啥?李天说,是的,这件事情做得对不住大家,镇里想快点,没有想周全。但现在我是站在县政府的大门口顶着国徽说话,我李天绝不食言,安置好你们,三个月内实现。群众还是不依不饶的,李天就解释发展不能以伤害大家利益为代价,反复道歉,镇里功利心强了点,工作不深入,让大家产生了误解。
   陈一飞帮助李天维护秩序,也对着上访的群众说,开发建设是发展的需要,没有阵痛就没有发展,你们损失的个人利益,将来你们得到的是享受发展成果,发展的最终目的为了你们。李天很感激陈一飞帮腔,陈一飞不领会李天的感激,还是一本正经地耐心地做着群众思想工作。好不容易劝解开群众,李天不敢掉以轻心,开发区建设的起始阶段,他三月未进家门,就是到了县上开会,还忘不了连夜赶回镇里处理事情。亚军的误会从那时候就开始了,直到有人说李天外面有了女人,亚军已经有了相信的充分理由和基础。
   李天拼命解释事情经过,希望亚军相信他、理解他。亚军不信,别人怎么没有那么多花边新闻呢?亚军说,如果你能承认,说明你还有诚意。问题是你还这么狡辩,说明你不是以前的李天了。亚军说她不可能相信谎言,相信谎言就是弱智。
   李天不签字,亚军也没什么办法。吵累了,终于睡了,李天这才长长叹了口气。
  
   早上刚见亮,县委书记司应松打来电话,让李天到他宿舍去一下,李天看到手机上显示的电话号码慌忙滚下床,恭恭敬敬地站着,连说,好的,好的。
   亚军醒了,看到李天的样子,感到更加厌恶,说,至于吗?你以为司书记有千里眼?
   李天赶快穿衣服,顾不得回答亚军。亚军更加生气说,你说什么时候签字?
   李天刷着牙,吐出三个含糊不清的字———不可能。亚军错听成了———找错人,亚军火气更大,哭着说,我知道你后悔了,你找错人?我还找错人了呢!李天没有办法解释,收拾停当,往外跑,边跑边想,亚军怎么变成这样子了呢?
   李天走进县委书记司应松的宿舍,就有点战战兢兢,见司应松脸色难看,更加不安,难道司书记也听到了那些传言?李天正揣摩时,司应松说,最近关于你的传闻不少,你怎么看呢?
   怕鬼有鬼,司应松开门见山,李天羞愧难当,准备先接受司应松的骂,再作解释。司应松紧锁眉头,样子怕人。
   李天知道司应松脾气,解释说,自从到了南天镇没有放松要求,请书记不要轻信那些子虚乌有的传言。司应松这才放下紧皱的眉头,说,你以为自己不够出名吗?
   李天知道司应松想说什么,但李天知道司应松找他谈话,说明还信任他,但他解释不清楚谣言因何而起,更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叶青月夜看开发区。司应松说,我相信经受得住各种考验的干部才是真正好干部,有了风声起码说明有失检点之处嘛。
   李天知道司书记话已经很重了,有些话不能再说了,只好默不作声。司应松说,亚军是不错的孩子,很单纯的。李天知道司应松跟岳父的关系,岳父跟司应松是省师范大学同学,司应松毕业到了省直,岳父到了县里,后来司应松到了县里当县长,提岳父当了教育局副局长,谁知岳父命中缺福,上任三个月,一场车祸送了性命。李天最初得到司应松的赏识靠的也是岳父的那点关系。亚军最近大张旗鼓诉说委屈,李天知道没有办法短时间消化影响,只好说,亚军是单纯,我担心有人利用她的单纯。
   司应松不说话,看着李天,然后说,不要胡思乱想了,从自身找原因。自身找原因?是呀,谁让你喝昏了头,居然月夜看开发区呢?李天后悔酒后行为,苦恼地离开司书记住处。
   李天知道回家还要面对亚军的纠缠,他想控制事态进一步扩大的最好办法就是逃逸,让时间去解决没有办法说清楚的事。李天叫来车子。
   车刚进镇政府大院,李天就看见袁大头带着一帮人闹哄哄地站在院里,李天头皮发麻,袁大头又来闹什么?想躲来不及了,只好走上前问候袁大头。袁大头说,李书记,你总算来了,我们都来几次了,也见不到你。
   李天想,来几次了怎么没听办公室说?他沉住气往办公室走,边走边问又有什么事?袁大头是袁广虎的远门叔叔,几次上访闹事都是他策划的,袁广虎没少生气,跟李天诉苦,你想想,摊着这位八杆子也打不着的长辈算是倒了八辈子霉,幸亏你跟镇长理解。
   李天知道袁大头闹事不是仗着袁广虎的势力,但袁广虎可以做工作的。袁广虎不分管信访,但袁大头来了,镇里就找袁广虎,闹得袁广虎很不高兴。
   李天第一反应要打电话给袁广虎,想想,群众问题是最大问题,信访上面更不能出问题了。
   李天放下手中的包,掏出香烟,散给群众,满脸笑容地说,这几天我有点事不在镇里,大家有什么慢慢说。袁大头说,你搞开发区有了政绩,群众也得到了实惠,都高兴。大好形势下,本不想给镇里添乱,但问题是你把我们的地都占了,你让我们吃什么?
   这是一个棘手问题,前两年因为开发拆迁,群众住进安置房,又补偿了群众的损失,有了几天安稳日子,也没人说起失地就业的事。怎么在这节骨眼提出这么个事?李天解释说,当初征地时是赔了青苗费的,征地手续也是合理合法的。再说各村与每户也签了合同的。现在说起这事有点逼迫政府呢!
  
   袁大头有备而来,他掏出各种文件、报纸,说,上级三令五申不能乱占农民耕地,可南天镇占了我们的不是一亩两亩耕地,有的户连一点土地也没有了,开发区内的企业不接收我们当工人,这么多人要吃喝,镇里怎么安置?李天知道事情棘手就棘手在这里,因为发展搞开发,农民要失地,实现城镇化的配套措施没有建立,农民拿地说话,有理也有三分亏,看来袁大头不是好对付的人。
   李天笑容更加灿烂,说,你们说的这个问题,应该说不是问题的问题,是早已解决了的问题。现在发展才走上良性轨道,工业化带动城镇化是必由之路。你说失地群众需要解决就业门路是个新课题,政府会加紧研究解决的,我在这里不好明确表态,需要党委、政府调研后提出解决方案。李天说了较原则的套话。
   袁大头不答应,堵住李天的话头说,别说不中用的,我们需要你拿出动员我们拆迁时顶着国徽说话的态度。
   大家附和,大院里闹哄哄的。
   党政办主任闻声赶了来,分管信访的也赶了来。党政办主任说,李书记刚从县里回来,你们有什么诉求跟我和分管的说。
   袁大头说,我知道你是马屁精,你能解决问题就跟你说。
   党政办主任很生气,指责袁大头,就你事多,刚实行母猪繁育保险时,你家母猪掉窝了,也闹到镇里,说既然母猪入了保,镇里就应该负责解决掉窝的事。党政办主任这么一说,上访的群众都笑了,气氛好了些。
   但袁大头也不是省油的灯,反驳说,老母猪既然入了政府的保,政府就应该负责,政府是人民的政府,中央领导还说群众问题无小事呢,你取笑什么?
   李天知道遇到袁大头还得找袁广虎,他拨通了袁广虎的电话,说你叔在镇里闹着,你快到镇里来一趟。
   袁广虎赶到镇政府大院时,太阳升老高了,袁广虎下了车就冲袁大头喊,叔,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你又带头上访,让我怎么做人?
   袁大头说,这次你劝也不行,我是铁了心要找说法。
   袁广虎生气时,说话咋咋呼呼的,他对袁大头嚷,找谁要说法?占地的是开发区,我是开发区主任,难道有叔告侄儿的?袁广虎知道袁大头讲家族、讲义气,好话哄着,也许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袁大头说,你别嚷没用的,这次不解决,镇里别想过好日子。
   哄哄闹闹的一群人进到了会议室,都坐定了后,李天说,大家说这事是个新课题,怎么解决失地农民就业问题,值得很好研究。但大家要求一些事情也要讲究合理性,比如失地问题,地是国家的,政府依法征收并给了大家补偿,大家也是签字同意的,现在事情过去几年了,又提新要求,于情于理说不过去吧?当然,怎么解决失地农民就业问题是过去忽略的问题,政府需要很好研究的。李天说话政策性很强,也能抓住要害,李天心里有点生气,关键时刻出这样棘手的信访,不能不让他揪心。说到袁大头,他说,你来上访,拿出那么多依据,请问,你能找出一条政府征地违法的依据吗?你找不到吧,那好,政府完全可以对你们的诉求置之不理。但是正如你所说,群众问题无小事,你提醒政府注意安置失地农民就业问题,是很好的建议,政府一定认真对待。
   袁大头说,按理说该政府解决的都解决了,我们不该来找说法了,但失地问题当时没有想到,现在想到了,政府就应该解决。
   分管的连说,回去吧,等研究结果出来了,就通知你们。
   有人站起来想走,袁大头急眼了,喊,政府不给明确答复,今天不走人。
   袁广虎发挥作用了,大声嚷,你吓唬谁?你不走我就到你家,不闹个鸡犬不宁我不回来,看你怎么过日子?
   分管信访的赶紧圆场说,走吧,李书记不是答应抓紧研究了吗?
   大家迟疑不决,李天说,回吧,会抓紧调研的。袁广虎又推又拉的,总算弄走了大部分上访的人。袁大头想闹也没有声势了。李天长长叹了口气,想,才几天时间,怎么接二连三发生这么多事呢?
   李天把袁广虎叫进自己的办公室,李天说,广虎,浙江客商投资情况怎样?
   袁广虎说,你那场酒喝的,人家说政府诚意大,前期投资打了过来,项目生根了。
   李天感到累了,他闭了会儿眼,然后说,因为那场酒传出那么多事,出人意料呀!袁广虎不知道李天想说什么,也不好接话,只是解释说,当时见李天喝多了,让叶青送他回宿舍,知道会发生这么多事,不然就不作那种安排了。
   李天无奈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还说什么好。就想袁广虎,这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原则问题还是敢于坚持的,刚到南天镇提出建设开发区时,以镇长为首的人有些异议,是袁广虎站出来坚定地支持他。但是那晚与叶青看开发区,他是知情人,会不会他说出去的呢?
   袁广虎走后,李天还在想,因为年龄因素,袁广虎已没有机会升任镇长,镇长在市委党校学习,谁做的手脚呢?越想越糊涂,索性掏出手机,拨通了叶青的电话。
  
  三
  
   李天不想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跟叶青说的,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了,叶青,我们在开发区转了几圈,怎么会闹出那么大动静呢?
   叶青听李天这么问,有点恼火,她听到传闻后,没有往深里想,她想谣言终归是谣言,不攻自破是铁的道理。但李天电话问她,让她感到有点伤心,于是回答说,我蒙受屈辱,还要兼带疑犯?
   李天本来不想问叶青的,他想,风从何起,须从源头查起。不问叶青问谁呢?
   李天知道叶青不想跟他纠缠这个话题。叶青常说,男女接触就有故事吗?再说就是有故事也不关别人的事,那是自己的隐私,值得大家说来说去吗?
   叶青听不到李天说话,就笑了起来说,大书记,你把乌纱帽看重了吧?
   李天思索叶青的话,想自己是不是把权力、官位看得太重了呢?扪心自问,是有点,李天感慨,自己这么多年把所有精力与情感都奉献了出来,为的是什么?就是有更多的机会报效社会,在更高层次上服务老百姓,这有什么错呢?李天不接叶青的话茬,坚持问,你回忆下跟谁说过此事?
   叶青感到受到更深层次的屈辱,没好声气说,想不起来。
   李天感到叶青的不愉快,说,你有机会把实际情况解释下。
   叶青收敛起笑声,有点凄然说,如果需要解释的话,要不要把你说的喜欢我也说出来呀?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李天正在愣神时,接到亚军的电话,亚军说,你跟谁通话?手机占线那么久?李天刚想解释,亚军不容商量的口气说,早上接到司书记的电话就开溜了,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既然不爱我了,还在意婚姻的形式干吗?亚军顺着自己的思维语速极快地说,你不离婚不是因为爱我,而是怕影响你的提拔。我成了你的遮羞布还是挡风板?
   李天心如刀割,继续解释说,我真的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再说,我很爱你,难道你感受不到吗?
   亚军不讲道理地说,下午你就回城。按照亚军的思维,如果今天下午不回家,就是跟叶青见面了。李天想,自己在亚军眼里怎么成了这么个人了呢?真是匪夷所思。
   挂了电话,看着外面的阳光,李天想,看来亚军把一切都当成真的了呢!不消除误会可能问题越闹越大。
   李天准备下午回家时,接到通知,说县长曾凡路要来镇上开发区调研。
   好端端的,曾县长要来调研?是不是袁大头他们把事情捅到县里去了?
   李天接到通知不敢怠慢,忙跟袁广虎说,开发区作好准备。然后自己喊来办公室主任,让他准备新的汇报材料。办公室主任说,材料准备起来容易,换上新的数字就行了,其他经验、做法还不是老样子。李天瞪着眼说,老样子也要翻新,你有没有长脑子?办公室主任退了出去,李天又叫来分管信访的,想到上午袁大头闹的那出戏,如果县长调研时他带群众围了上去就不好了。分管信访的说,他让村支书把袁大头看牢了,做到万无一失。
   李天信马由缰地想,曾县长一直对自己有成见,司书记说起李天,肯定的是创新精神,有敢为人先的干劲。曾凡路说起李天,强调的是李天的急功近利和太过激进。曾县长来调研,应该格外慎重。
  
   李天忙喊来司机,往开发区赶去。
   开发区离镇政府有二里多地,在镇的南边,过去的南天镇傍着国道而建,形成了骑路集,交通部门整治交通环境时,说到南天镇的骑路集就头疼。李天修建南天大道最初就是从解决骑路集开始的,南天大道与国道形成“丁”字形。南天大道修成后,两边还进行了商住、商贸、市场等规划,镇的面貌得到改观。南天大道的尽头就是开发区,开车走上南天大道,李天的感觉渐渐好了起来。南天大道两边的绿化很好,所有商住、商贸、市场设施等都建在绿化带的后面,整个大道两旁没有任何建筑,十分开阔。不像原来老街,骑路集、门面房混杂在一起,乱糟糟的。车走上南天大道就能看见开发区大门,大门是汉白玉镶嵌出来的两根擎天巨柱,意味着直通蓝天。南天大道,蓝天大门,格外引人注目。
   车进开发区,映入眼帘的是规划图及引导牌,农副产品加工、机械制造业、高新技术产业、物流等功能区,一目了然。上了开发区办公大楼,里面有中小企业创业中心等相关的服务平台及研发机构。
   李天暗自揣摩县长意图时,就加快脚步走进袁广虎的办公室。
   袁广虎说,不就是曾县长来调研吗?值得你拿龙作虎吗?
   李天对袁广虎的说法,显然不太高兴,他知道自己是反应过激了,但他嘴上什么都不说。袁广虎是明白人,本来想跟李天打趣的,见李天严肃的样子,不太好多说什么,自言自语说,我会安排好的。李天明明知道袁广虎对自己如此受重视有微词,现在又故作姿态,心中磕磕碰碰的。李天跟袁广虎说话时,叶青进来了,手里拿着主要参观点,问袁广虎来的人员名单到了没有,要不要摆座卡?
   李天见袁广虎已经安排了,感到自己有点太过敏感,对袁广虎笑了笑,只是那种笑意也给人乱糟糟的感觉。
   叶青看到李天,先是自然地笑笑,然后说,书记来啦?刚才你打电话你没有说来么。
   李天没有回答叶青的话,袁广虎看着李天,叶青也在等待李天说话。李天内心很生气,刚刚与叶青通个电话,马上让她给兜了出来,让他难堪不说,袁广虎会怎么想?
   李天不说话,叶青暗自发笑,实际上叶青是口风特紧的人,她故意这么说,想看看李天藏头露尾的样子。看着李天的不自在,叶青暗自好笑,但表情肃穆,不失稳重。
   李天不知道叶青怎么想的,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是亚军的,李天不敢不接,慌忙跑到外面说,我在工作,曾县长下午来调研,我在布置现场。
   亚军说她打电话给镇党政办了,主任说李天到开发区了,主任不知道李天家里乱成一锅粥,实话实说,亚军听到李天上班就到开发区,越发伤感,怀疑是不是又见小情人了。
   李天耐心说,下午曾县长真的来调研,你怎么这么不理解我了呢?
   亚军居然哭泣起来。被亚军逼急了,李天说,不行,我让人接你来,你看看我是不是在忙?就是天大的事也要等忙好工作再处理。
   亚军说,我不管,我就要你下午回来。你现在就在开发区,说不定就在小情人身边呢!
   李天越急越上火,怎么才能让亚军相信自己呢?想到这,李天给岳母打了电话,让岳母看着亚军,不要让亚军做出蠢事来,岳母答应了李天,李天才放下悬着的心。
   一个电话打了半天,到了袁广虎办公室,发现叶青与袁广虎并没有说话,提着耳朵听他说什么。实际俩人没有听李天说什么,那是李天自己有“林暗草惊风”之态。李天脸色很难看,叶青玩笑说,哪位高干的电话让李书记这么紧张呢?
   李天不正面回答叶青,郑重其事地说,下午的调研很重要,开发区内不能出任何问题。丢下几句生硬而干巴巴的话,急吼吼走出袁广虎的办公室。
   袁广虎感到李天有点辞不达意、言不由衷。叶青也感到李天好笑,怎么忽然之间变成这么个人了呢?俩人甚至还相视一笑,同时摇了摇头。
  
   下午3点多,曾县长带着陈一飞等人到了开发区。曾县长开门见山说,这次活动与其说是调研,还不如说是共同探讨一下失地农民就业问题。南天镇开发区情况我很熟悉,也是全县发展的典型。问题是南天镇有不少群众上访,闹到市里,市长很生气,追问怎么回事。
   曾县长很年轻,比司应松小十多岁,这么年轻就当县长,预示着他今后的前途。李天不知道袁大头他们之前就跑到县、市去了,因为家庭纠纷,自己有点分心,心里气得发痒,嘴上什么也不能说,细辨县长说话的味道。曾县长反应如此迅速,是不是听信了谗言?这次换届,曾县长是位十分关键的人物,自己能不能上去,他也是举足轻重的人,今天找机会跟曾县长解释下,应该是恰当的时机。
   李天看着陈一飞,希望从他的表情中窥视出什么,陈一飞认真记录着曾县长说话,没有看李天。李天转移目光又看曾县长,曾县长面色红润,但表情凝重,李天在曾凡路脸上读不出任何信息,就想,袁大头也太不讲道理了,很多事没有先跟镇上说,就闹到市里,真是逼人太甚。问题是袁大头上访怎么没有任何前兆,也没有预感,突如其来,是不是有其他玄机呢?好在上午跟袁大头有了接触,心里多少有了点底。
   曾县长说完了,李天说,南天镇群众到市上访,事情是这样的……李天还没有说事情经过, 曾县长就打断他的话,说,不要讲经过,重点讲解决办法。县长说话、做事,跟司应松不同,司应松注重高屋建瓴,县长讲究实际,细如发丝。
   李天不说经过怎么谈解决办法?他还是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曾凡路一脸凝重听着。李天说土地是合法手续征用过来的,也经过了招拍挂,与群众也有合同手续,这方面没有问题。群众提出失地农民如何就业问题,是个新课题,镇党委、政府还没有来得及调查研究。
   县长不欣赏李天的根本原因,就是李天说话太自负,太主观。县长打断李天的话,说,怎么解决?说个设想,因为这也牵涉到实现城镇化过程中需要解决的问题。
   李天也不知道怎么解决失地农民就业问题,没有很好思考,说不出子丑寅卯,曾县长的逼问,又不敢深说,吞吞吐吐地敷衍着。
   曾县长对李天的反应很不愉快,不时打断李天,问完全失地的多少人,部分失地的多少人?失地后这些人依靠什么生活?
   李天支支吾吾说不到点子上,就在这时,亚军的电话来了,李天一看,神色大变,按了电话,不放心,又关了机,但思绪全乱了,说了半天也说不到要害。曾凡路很不满意,提出要见见袁大头他们,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节外生枝,李天没有想到,看来,曾县长一行不把问题搞清楚誓不罢休。
   陈一飞没有任何表情地坐在一旁,用心记着曾凡路的每一句话。陈一飞参观时私下跟李天说,曾县长调研农民失地就业问题,是上车后才听说的,按说这种事是普遍问题,问题是袁大头上访,事情复杂了些。他还说他对李天很钦佩,不同场合还替李天营造人气。李天知道陈一飞说的都是实话,因为他听不同乡镇的党委书记都说,陈一飞对他没有说的,经常提醒大家民主推荐时候关照李天。其他人还羡慕地说,政府身旁有个老铁真好,可以时时把握出政府的点滴动态。看着陈一飞对自己的真诚样子,李天暗暗谴责自己,因为换届,把朋友都列为了怀疑对象,看来自己真的草木皆兵了,不讲人间真情了呢!但是人心隔肚皮,陈一飞是不是故意那么说,讨个人情?李天就是这么矛盾地判断着陈一飞,但他始终想不清楚陈一飞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这次县长调研有点弦外之音,他问陈一飞县长此行的目的。陈一飞说,曾县长的风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袁大头上访到市,县长肯定要重视,还有提出解决农民失地就业问题,是各级政府在发展中都要思考的问题,应该说对事不对人。李天想陈一飞的说法有一定道理,见陈一飞的诚恳样子,他点了点头,还说,希望老兄在县长面前多美言几句。
  
   陈一飞频频点头,李天又因刚才胡思乱想而自责,想当年同为副主任时,俩人的友谊,两个家庭的情谊,是何等的浓烈。再想自己下乡镇,陈一飞当主任后,俩人关系微妙变化,直至演变成今天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心境。
   都说群众通天,镇分管信访的副镇长正给集中起来开会的袁大头他们讲话,袁大头说,你不要讲那些没有用的,曾县长马上就来了。副镇长不信,袁大头说,等着,你会信的。
   袁大头怎么知道曾县长的行踪?副镇长正在疑惑,接到李天的电话,说,作好准备,马上县长要亲自座谈。副镇长不能不对袁大头刮目相看了。
   县长见到袁大头时说,我代表县委、县政府看你们来了,你们提出一个好课题,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袁大头见到县长,像见到亲爹娘,嘴上工夫了得,说,县里领导就是亲民,不像镇上领导,听说县长来了怕我们闹事,把我们关在这里集中学习。
   李天气得牙疼,但又不能发作,只好沉默。自己没有说好解决失地农民就业办法就是失误,又让分管信访的副镇长把袁大头看管起来更是失策,如果不是亚军的电话,自己梳理下思路,是能说出点东西的,或许曾县长就不见袁大头他们了。因为说不出观点,才引出这许多麻烦。
   曾县长听到袁大头的话,红润的脸上瞬间凝结了一层霜。
   袁大头说,政府真想解决很简单,要么把失地群众都安排在工业企业上班,要么建失地农民开发街,每家送一个门面,让大家做生意。
   县长说,设想很好,接着说。袁大头接着谈他的设想。
   李天如坐针毡地听着。群众说完了,李天对曾县长说,问题是从哪儿弄资金开发失地农民一条街呢?如果把失地农民都安置到工业企业,私营企业不是政府,不会帮助解决社会问题的。县长没有回答李天的话,合上笔记本,对群众说,县委、县政府非常重视大家的意见,失地农民就业问题是工业发展先进乡镇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曾凡路是不是故意虚放一枪?袁大头上访是不是与无来由的传言一样,都是如出一辙?李天信马由缰瞎想着,曾县长最后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听清,直到曾县长安排镇里近期就要拿出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时,他才回过神,懵然点头称是。
  
  四
  
   李天当天晚上回到家里后,早已身心疲惫,亚军还是不依不饶地追问李天下午为什么关机。并说她到移动公司查了李天上午的通话记录,说李天几点几分跟叶青通了话,而后到了开发区,下午就关了机。按照亚军的思路,李天是电话约好叶青,然后到了叶青处,中午共进了午餐,而后在她追查下关了机。李天哭笑不得。看着亚军红肿的眼,心里紧疼,想,亚军看来有什么毛病了呢?没有毛病不会紧追不放的。
   李天详细解释一天的经过,亚军说,一般有了外遇的人都会编瞎话,你就编吧。李天说,我说过无数次了,你怎么就相信别人不相信自己丈夫呢?亚军说,我要相信你的话,怎么会提出离婚呢?
   岳母见李天回来就准备回家了,因为她劝过很多次,不但没有起到作用,反而越劝事越多。岳母对亚军说,怎么说都不能离婚。又对李天说,你也有问题,亚军为什么会怀疑你呢?李天无言以对,是呀?亚军什么时候开始不相信自己了呢?下乡任职后,惦记最多的就是南天镇的每一件大大小小的事。都知道他是司应松的人,起码不能给司书记丢脸是他最初的想法。基于这种认识给自己带来了很多好处,但同时也给自己带来很多负面的东西,尤其是曾凡路怎么想?很长一段时间都为改变县政府的看法在挣扎,忘记了关注亚军的感受。李天事后跟亚军说,官场如战场,是没有硝烟的战斗。亚军不懂李天所说的一切,她一个幼儿园的老师,面对的都是混沌未开的孩子,孩子的童真净化了她的心灵,她怎么能理解官场如战场的论调呢?尤其换届在即,一方面李天要把工作做成一流,另一方面要平衡好全县上下各种关系,累得回到家只有叹息的份儿,哪有心情与亚军沟通呢?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一些原因,让亚军感受到了漠视,时间久了,问题就来了,当亚军爆发出强烈反应时,李天一下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叶青是谁?为什么和她在车上过夜?在车上都能做那种事的人是多么低级与恶心。亚军这么质问时,李天不知道怎么解释,说自己喝多了,特别想看看开发区,谁信呢?亚军继续质疑,县长调研就那么重要吗?是家重要还是县长重要?开发区有袁广虎,要你事必躬亲?
   这么对话很多次了,越说亚军越瞧不起李天:跟人相处,难道只有永远的利益与平衡?由此可见,李天是多么阴险与狡诈的人。难道他把夫妻关系也打上了利益与平衡的烙印?他现在极力维护家庭难道就是换取重用前的安定?
   说来说去还是老话题,亚军的结论就是李天不爱她了,外面有女人了,那么她也不需要这种家庭。争论累了,亚军又拿出离婚协议书来修改,让李天签字,李天还是悄然溜了出去。
   李天知道最近情况逐渐复杂起来了,县委虽说把自己作为副县长的人选推荐了上去,但同时推荐上去的还有陈一飞。陈一飞是政府办主任,县长的亲信,县长对自己工作不太认可难道与陈一飞有关?疑问的苗头才飘荡出来,很快就被李天按了下去,因为陈一飞是靠实力上来的人,不会靠使阴招取胜。他过去常说,他可以跟任何人竞争,一不靠钱,二不靠关系,而靠自己的能力。李天过去就佩服陈一飞的能力,他不仅写就一手好公文,做人、处事也是滴水不漏。就是到今天,李天还能记得他给当时的县长司应松起草的一份讲话中写道,站起来是人民的一把伞,俯下去是人民的一头牛。当司应松念到此话时,赢得了长时间的掌声。没有对人民深厚情感,怎么能写得出这样的话呢?还有县长曾凡路也是极有主见的人,别人怎么能左右他呢?看来自己真的变得敏感而多疑起来了。尤其亚军跟自己闹离婚,他们夫妻来劝,自己还在心里责怪人家看笑话,难道是自己变得复杂起来,没有了正常的情感标准?那么不是他是谁?
   争论久了,李天只好又走到街上。街上还是旧日的风情,不同的是天热了起来,有新潮女孩穿上背带装、露脐装,把城市张扬得有点性感,还有满街的美容厅、桑拿房、推拿室、歌舞厅、KTV练歌房,把城市装扮得有点怪异。看着这些风情,李天内心也是有点冲动的,很长时间没有了性生活,自己感到少有的压抑,面对压力无法释放的情况下,他真想放纵一下自己,他往能目击到的娱乐场所内贪婪地看着,越看欲望越强烈。最后他选择逃逸,躲进一个茶社,自己要了杯六安瓜片,慢慢转动茶杯,看着茶叶舒展。
   茶社很安静,安静得没有办法消融李天的烦躁,等茶叶彻底舒展开的时候,李天要通了叶青的电话,仿佛今天一切的安排都为这个电话而设计。
   叶青还是那么没有思想负担地说着话,叶青说,下午汇报会上,你表现得那么可怜,就为那点传言?
   李天不想说过多的题外话,单刀直入地问,你说袁大头为什么突然之间上访?
   叶青没有想到李天问这个问题,不知道怎么回答更加合适,只好说,这也值得你怀疑?
   李天长长地出了口气说,不敢深想,想想都有点害怕。最后有气无力地说,你能赶到世纪缘茶社吗?我在这里喝茶。
   叶青察觉出李天与月夜大谈开发区前景的他判若两人,她也想跟李天说说话,想看看李天究竟走进了什么胡同里,但她还是犹豫了下问,必须今天吗?
   李天说,越快越好。说到越快越好时,李天不知道自己又怎么啦,赶紧挂了电话,他怕自己再多说几句,就会改变主意。
   按说,以李天的理性,他不会这个时候约叶青的,但今天他感到了压力,感到他的周遭正有一张无形的网朝他扑来,包括亚军也是网的某一个环节,只是亚军不知道罢了。这一切怎么会无中生有而变得逐渐接近现实呢?还有半路杀出个袁大头,上访动静如此之大,是不是也与换届有关呢?
  
   李天知道这个时候约叶青,让人看见肯定不好,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他从走上街道开始,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叶青坐在李天面前时,茶社并没有多少人关注他俩,那是半开的包间,似静非静,既能防止别人注意,又省略了很多误会。叶青落座后问,你怎么啦?
   李天诡异地说,你来了就好。叶青被异样的李天吓着了,感到不可思议。
   李天不也不知道怎么啦,突然之间怎么这么虚脱、无助、茫然。
   叶青如坠雾里,这个自己十分欣赏的男人,怎么如此婆婆妈妈的呢?叶青不知道李天想什么,不知道怎么安慰李天。李天气息逐渐平静,直到最后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感到很累。叶青被李天搞糊涂了,说,你遇到什么麻烦事了?这么心烦意乱的。
   李天不说话,看着叶青,一脸苍白。叶青想,这个男人一会儿深不可测,一会儿又单纯得要死,是什么让他如此疲劳呢?难道仅仅因为流言蜚语?
   李天看见叶青也很困惑的样子说,流言蜚语与袁大头上访几乎同时发生,前几天袁大头上访,不到镇上而是先到县里、市里。今天曾县长决定看袁大头,袁大头怎么提前就知道了呢?还有我们那点事,又怎么那么快就传到县委书记那里?你说这些都是偶然吗?
   叶青说,你找我来就说这个?
   李天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就把自己的疑问都说了出来,而叶青对李天的疑问没有丝毫兴趣,她说她欣赏的李天是全心全意为老百姓做实事的李天,不是投机取巧往上爬的李天。她说,她不反对李天说那些,提拔重用是每个党政干部的永远追求,但她想说,老百姓对干部提拔重用不关心,他们关心谁替他们做了实事。她说袁大头上访就是有动机也罢,有人暗中策划也好,人家提出了一个政府没有及时解决的问题,是好事,为人家解决问题才是首要的选择,有什么困惑不解的呢?
   叶青说出自己的看法后,李天长长叹口气。想,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也许叶青说的有道理。他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反驳,只是说,听了你的话,受到另外一些启发。
   叶青搞不懂李天一反常态行为的根本动机,她感到一丝委屈,轻轻地说,如果就说这些,我想我该说的都说了,可以走了。李天不说让叶青走,也不说不让走,他内心的压力没有释缓,反而多了其他一些沉重,是呀,自己究竟怎么定位的呢?他还没有想清楚,叶青却有点失落地走下楼去。
   李天目送叶青远去的车,很长时间才回过神,然后黯然神伤地往家走。
   刚进家门,才发现亚军不在家,亚军气喘吁吁回到家时,变了一个人。
   亚军本来不想跟踪李天,但每次她让李天签协议时,李天悄然离去,让她很恼火,她决定看看李天出去干吗?当她看到李天到了世纪缘茶社时,她感到一种伤心,那是过去她跟李天经常喝茶的地方,在那里,他们曾经探讨人生,构思未来,结婚后设想着各自的事业,世纪缘给了她美好的回忆和快乐。但自从李天下乡任职,他们再也没有到那里喝过茶,看到世纪缘茶社,本来以为李天是在念想过去,有点反悔之意,去感怀一番的。没有想到他看到李天约了一个女的,那女的长相、气质,跟传说的一模一样,她当时就要晕倒过去,她躲进隔壁,听他们说什么,但她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她被自己亲眼所见而击倒。当她看见女的恋恋不舍而去,李天目送叶青的情景,她快要疯了,她没有丝毫力气走进家门。当她终于迈进家门,所有的痛苦和绝望爆发出来了,她发疯地动手打起了李天,说,你还好意思说爱我?为什么要见那个她?
   李天反应过来后,大声吼,你竟然跟踪我?
   亚军说,你一天要见她两次,你们有什么叙不完的?
   李天无奈说,你怎么能跟踪我呢?
   亚军更加委屈,对于传言她还半信半疑,现在亲眼所见,她不能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一种绝望横空而来,哭声越来越大。
   李天更加不可理解,这还是那个至真至纯的亚军吗?是自己一直深爱直到现在也不愿意放弃的亚军吗?李天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受,他大声疾呼,你不就是要离婚吗?我同意,我签字还不行吗?
   亚军本来就伤心绝望,没有想到李天同意离婚,这出乎她的意料,怎么能够同意呢?看来他是彻底变心了。想到这,亚军突然不哭了,变了个人似的说,想离婚?你妄想,我拖也要拖死你。
   李天搞不明白亚军到底想什么,怔怔看着亚军,想,原来你不想离婚呀,我当你真想离婚呢!想到这么一层,李天突然间轻松了,接着想拥抱下亚军。李天的轻松,让亚军更加愤怒,她朝李天身上重重打了一掌,一下晕倒过去。
  
  五
  
   亚军不提离婚了,让李天舒了口气,只要婚姻不解体,还有求胜的转机与可能。
   李天想,姑且不论自己的对手是谁,对自己做手脚的就是两件事。一是利用亚军的单纯做文章,搞臭自己的名声;二是利用袁大头上访给自己建设开发区、发展工业的成绩蒙上阴影。
   给李天的时间不多,说不定亚军闹将起来没完没了,自己不处理好家事怎么处理好工作呢?李天不敢怠慢,到了镇上就着手处理解决失地农民的就业问题。
   党政联席会上,李天说,问题不解决不行,解决也没有很好的办法,但没有办法也要解决。李天知道解决农民失地就业问题条件不成熟,但不解决他就会陷于被动,李天不是轻易束手就擒的人,他定了调子,让人们讨论。
   袁广虎耷拉着脸,说,没有办法也要解决,这是什么观点?怎么解决?南天干吗事事当典范?
   分管信访的有点跟袁广虎叫急,说,没有办法解决就是解放思想创造条件解决,或者说,暂时条件不允许也要解决。
   袁广虎说,你以为我听不懂李书记的意思,你说怎么解决?
   分管信访的有点上火,说,还不是你老袁家闹的,你不分管信访不知道什么叫绝望。
   李天听他们争论,没有接话,分管信访的接着说,不开发失地农民一条街,别想构建和谐社会。
   其他党委委员、副镇长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有人说,发展城镇化、工业化是方向,农民逐渐成为市民也是必然,随着开发的深入,失地农民将越来越多,不解决不行。有人说,解决是发展方向,是必然,但不能事事让政府埋单。有人说,不能群众一上访就闻鸡起舞,被群众牵着鼻子走;有人说,眼下袁大头闹得凶,已经惊动了市里领导,说不定不及时解决他还闹到省里去呢,李书记到了关键时期,有良心的就应该帮助李书记一把。有人说,我们是一级政府,不是帮派体系,为群众办实事是基层干部的主要职责,怎么能说为了某某人呢?
   大家发言完了,没有集中的意见,需要李天表态的时候,李天也拿不准怎么操作,建设失地农民一条街,让农民变成城镇居民是很好的路子,但修建失地农民一条街的资金哪儿弄?靠镇里财力远远不够。不解决这个问题,袁大头不会罢休,而目前对手就是看着自己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给自己出的难题,自己怎么面对挑战?思来想去,他只好说,今天就讨论到这里,大家再好好思考思考,下次上会再议。
   散了会,李天的心情没有好将起来,刚散会,袁大头打来电话,李天接了电话却沉默不语,袁大头有点急,说,限你三天时间给予明确答复,否则我带人到市里继续讨说法。
   李天感到应该给袁大头一点暗示,他说,我知道你说的事意义重大,镇里没有丝毫怠慢,你想想解决如此重大问题需要一点时间,等换届过后,再解决不行吗?李天故意强调换届,看袁大头的反应。
   袁大头说,就要现在解决,现在是你关键时刻,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
   李天说,你赶鸭上架,逼迫政府就范?
   袁大头说,政府是人民的政府,没有难处要政府干吗?
   猫玩老鼠,对袁大头没有效果。李天没有办法,只好说,好吧,镇里尽快解决。
   放下电话,他想了很长时间,就想到袁广虎,他是否知道袁大头突然上访的真实内幕呢?想罢,拨通了袁广虎的电话说,广虎,今天你是极力反对开发一条街的,而失地农民主要又是因为建设开发区造成的。今天司书记还跟我说,所有的问题都需要发展去解决,农民失地就业问题最好的解决办法,还得依靠开发区。
  
   袁广虎知道李天的动机,只好说,李书记,你是不是认为最近不顺与我有关?袁广虎是老基层,什么事瞒不过他的眼睛,他知道有些事主动说出来,省却很多麻烦。
   李天说,解决失地农民就业问题,开发区还是可以有所作为的。
   袁广虎说,你别给我压力,说实在话,我都一把年纪了,没有什么想法,你千万不要在工作上给我出难题。
   李天哈哈笑了,说,你以为我不信任你?你叔上访似乎有点背景,不管牵涉不牵涉到你,我都希望你在你叔身上有点作为。
   袁广虎知道李天的把戏,但他不能明说,只好装出无限苍凉的样子,说,李书记,你这么说,让我有点凄凉,袁大头是偶然上访还是受人指使,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袁广虎为了强调自己与他远门叔的距离,居然也说袁大头,李天听出袁广虎的用意,但他还是不能放松对袁广虎的压力,说,我看没有那么简单。
   袁广虎这才诡异一笑,说,是吗?
   李天也嘿嘿笑笑,说,我是不是有点过分呢?
  
   刚放下电话,岳母来电话了,岳母惊慌失措,说话上气不接下气,说,快回来,亚军服毒了。
   亚军服毒?凭空响炸雷。亚军是明事理的人,怎么能够服毒?看来自己对亚军的感受判断失误了?李天头脑嗡地炸了,岳母说,送到医院抢救过来了,你快回来。
   李天坐上车还想不明白亚军怎么会服毒,难道真的源于对自己爱的失望?还是彻底对自己失望而导致对生活失望?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李天没有想到刚动手解决袁大头上访问题,亚军就率先倒下了。
   亚军发现李天与叶青幽会的真实一幕,痛苦不堪,她的绝望源于她对爱的理解,当她发现李天真的背叛她时,感到一切都走了。她给李天留下的遗言就是这么几句话:真爱岂能容忍欺骗?因为失望和被冷落,心与泪都已凝固;真情怎么能被玷污?因为灵魂出窍和剥落,爱与恨化作云烟。当亚军写下最后一个字时,她终于吞下了安眠药。
   吞下药后亚军就后悔了,她在那一瞬间,感到自己做了糊涂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脆弱,难道自己的一切都是为李天活着?想明白时,终于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李天走到亚军病床前面时,他肝胆欲裂,想不到自己那点事让亚军遭受这么大的打击,他第一次正视自己过去的解释是不是有点走过场?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心思都在换届提拔的运作上太过应付?他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怎么啦。
   亚军没有搭理李天,李天眼中蓄满泪水。
   岳母说好端端的日子闹成这样!亚军从小就任性,你爸不在了,说什么你也不听,你走了让娘怎么活?岳母随之加重了语气,李天,你不应该为了工作而忽略了亚军,假如出了人命,你还感到你的工作重要吗?
   李天无言以对。
   亚军服毒的消息还是透露了出去。陈一飞的老婆在第一时间赶到医院看望亚军。陈一飞老婆跟亚军同是幼儿教师,俩人处得亲姐妹似的。
   陈一飞老婆走进病房就有点泪丝丝的,她不提亚军服毒,说,亚军,你病了,怎么不说声?你拿姐姐当了外人。
   亚军见到陈一飞老婆,就拉住她的手,这才放声哭了起来,仿佛所有委屈一泻千里似的。
   陈一飞老婆对李天说,你看看你,当了书记就忘记了家,亚军多么辛苦你知道吗?
   李天真诚地点点头。
   陈一飞老婆说,你算是男人的话,就立刻回心转意,外面再好,也没有家好。
   李天懒得辩解什么了,他感到一种从没有过的累,由心底往外一点点溢出,索性闭上眼,什么也不想。
   手机这时候响了,是司应松的,李天有气无力地说,好,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原来袁大头给李天打电话,见镇里解决事情的态度不积极,接着组织人又闹到县委,让县委书记司应松敦促李天尽快解决,并说司书记没有明确态度就上市里。
   李天一下苍老了很多,当他站在袁大头面前时,袁大头说,我们不跟你说,跟司书记说。
   李天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听着袁大头说。
   司应松对李天的表现十分不满意,他想李天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李天的精神状态让司应松很失望,要在以往,李天会不遗余力地消化这种影响的,但今天他不想消化司书记的错误印象了。他想,本来自己下定决心要解决的,他袁大头逼人太甚,不如拖上一阵,看看幕后导演是谁?在司应松一次又一次的暗示下,李天还是不明确表态,强调条件不允许,有些问题是发展中的问题。你们要上访,我跟着,你们到哪儿我跟到哪儿。过去李天不会这么说,但现在李天管不了那么多了,就这么情绪对立地说话。
   司应松始终忍住火,不满情绪随处可见,这就是自己看好的李天吗?遇到一点挫折就这么消沉?自己多年的心血白费了?他不能看着李天走下坡路,他得把他托住。于是他吼,看看你的出息?就是遇到再大的问题,也不能退缩。党的干部是解决问题的,见到问题绕道走不是好干部。
   司书记这么说李天,袁大头似乎很高兴,但司书记说的话袁大头他们听不明白,李天明白,李天知道司书记用心良苦。
   袁大头在司应松的耐心解释下回到镇里,李天准备回家时,司应松喊住了他,就这么走了?李天默不作声,跟着司应松走,到了司应松N7KTlWRus39umU1rKbw8F4hASePsgwapYW+AyANsd4A=的宿舍,司应松给李天亲自倒了杯水,然后亲切地说,最近怎么啦?是不是有点扛不住啦?司应松没有了往日的骂骂咧咧,李天知道,司书记对谁骂骂咧咧对谁亲,态度和蔼起码说明书记跟谁有距离,现在司应松又是倒水又是轻声细语的,肯定没有好事。
   李天想,司书记不可能知道他最近遇到的压力,更不想替自己突然消沉辩解什么。亚军误解,上级继续误解,自己辩解有用吗?
   司应松知道如果今天发火,只会让李天更加消沉,他莫名其妙摆上象棋,说,我今天心情也不好,你陪我下两盘。
   李天没有心思下棋,既然书记有雅兴,自己不能推辞,就顺从地摸起棋子。
   李天知道司应松棋下得一般,当县长时经常跟他交手,司应松不是自己的对手,俩人博弈,司应松输多赢少。司应松每次缴械投降时,总会长叹口气说,我老啦,不是对手。李天也只有在下棋的过程中才忘记对手是县长,是自己尊敬的领导,事后细想,自己不顾一切地厮杀,是不是有点过分?陈一飞每次观战不语,事后对李天说,你知道一个失败者的滋味吗?你让县长屡屡失败,你想过他的感受吗?李天回到现实中来,才感到惴惴不安的。司应松面对李天的不安,常哈哈大笑,说,狗崽子,我没有看错你!司应松当上县委书记就没有跟李天交过手,彼此棋艺有没有长进?都有点陌生,开始几步常规走法,多少带点试探性的,
   李天主力大军过了河后,优柔寡断的棋风才显露无疑,棋下得吞吞吐吐,没有往日的风格。倒是司应松的棋跌宕起伏,稳中多了霸气。当李天弃车自保时,被司应松抓住战机,将了李天一军,李天举手称臣。
   司应松边摆弄棋子边说,你可以这么走,你看是不是还有转胜的可能?按照司应松说的演练,确实出现了新的转机,李天很随意地说,是的,还有些转机。李天话没落音,司应松呼地站了起来,突然火了,你应该辞职了,你不像一个大镇的党委书记。司应松说,你以为过去真的下不过你?我那是怕赢多了你,让你失去锐气。看你今天的熊样,我很失望,你哪点还像我带的兵?
   李天被司应松突然之间的态度变化弄糊涂了,当他努力抬起头,迎面而来的全是司应松满脸怒气,恐慌一下笼罩了自己,他还没有见过司应松发那么大的火,这才意识到司书记是真的生气了!赶忙乖乖站起来,像个听话的学生。
  
  六
  
   亚军出院了,但精神受到严重伤害,李天没有上班,在家安心照顾亚军。
   天是在李天的注视下点点滴滴黑下去的,李天坐立不安,不停看着手机,当天彻底黑了,李天又悄无声息地走上街去。
  
   李天上了街就给叶青打电话,李天说,能到县城来下吗?我想见见你。
   叶青有点出乎意料,好在没有拒绝,说,在哪儿?
   李天说,老地方,不见不散。
   李天说完了,直奔世纪缘茶社。
   叶青刻意作了修饰,更显露出她的高贵气质和修养。还是那个半开包间,叶青落座后,就问,怎么又有雅兴请我喝茶?不怕大家误会?
   李天开始话很少,还在不停张望,等了一会儿,李天的话声忽然大了起来,说,我请你来没有其他意思,我还是想问我们那天在开发区转了几圈,我接着睡着了,怎么就弄出那么多事呢?
   叶青感到李天的无聊,他究竟转到了哪个胡同走不出来了呢?怎么又提那事?于是没有好气地说,你真的觉得很重要吗?既然你我无愧,你担心什么呢?叶青加重语调说,谣言总归是谣言,水落石总会出的。你为此耿耿于怀,是不是有点太过敏感?
   李天知道他今天不会顺着叶青的意思说话,他必须让叶青顺着他的话题说下去。他说,那点事确实很重要,有人专门对亚军说我跟你如何、如何的,亚军是很单纯的人,她信了谣言,当她确信我变心后,痛不欲生。
   叶青说,需要我跟嫂子解释下吗?
   李天说,我只想问你,你跟谁说了我们夜晚看开发区的事?
   叶青看李天严肃认真的样子,有点不忍心,于是她沉思很长时间才说,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一次我跟袁广虎说到你的敬业精神时,我说你心血都在开发区上,连喝醉了酒,还念念不忘开发区。
   李天第一次听叶青这么说,忙问,袁广虎怎么说?
   叶青对李天的婆婆妈妈感到不可思议,说,追问这有意思吗?我不喜欢说三道四,更不希望你们把庸俗的东西带进工作。再说,袁主任也是很实在的人,不会陷害你的。
   李天不能追问什么了,他看出了叶青的反感,于是提示说,袁广虎有没有跟谁说起过这些话呢?
   叶青还在艰难地回忆,最后,淡淡地说,不知道,想他不会说的,说那些有意思吗?听了叶青的话,李天很不满意,看来叶青只能说这么多了。
   叶青这才回过神,情绪好转地说,看你今天的样子,我很难受,见你沉溺官场运作而不能自拔时,我感到痛心。感谢你的信任让我当上开发区办公室主任,为了南天更好的发展,大家都在努力时,而你却把心思用在提拔上,让我感到了担心,难道你真的迷失了自我?
   叶青说完,泪花在眼中闪烁。她平静下情绪,喝了口茶,然后说,我知道这么说你很刻薄,我没有权利要求你怎么做,但作为南天的老百姓,我想我还是劝你两句。
   叶青的话让李天受到了震撼,再看眼前的叶青,他终于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真诚,说,你的话让我感到自己的渺小!叶青眼中的泪花终于退了回去,李天这才有点放松地邀请,你能到我家坐坐吗?叶青说,现在不去了吧,等警报解除,我再去你看行不行呢?李天嘿嘿地笑了,然后说,好吧。
   李天刚进家门,见亚军不在家。被司应松狠骂了顿,他就在想,是的,自己还没有失败,自己干吗先把自己打倒,承认失败了呢?他回到家精心策划怎么才能让亚军消除误会呢?她想利用亚军的跟踪。茶社里,他故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他知道亚军就在隔壁的包间,他看到亚军上的楼,然后悄悄地进了隔壁包间。他进茶社时,就为亚军窃听创造一切条件。但没有想到叶青一番话让他产生少有的感动,是呀,自己只想到怎么战胜对手,包括司书记的激励,也是基于能不能提拔在于自己的斗志,但我们都忘记了老百姓怎么想?不管袁大头上访有没有背景,他代表的是南天群众,我们有责任有义务把他们说的办好,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吗?
   亚军终于回家了,亚军回家后默默不语,李天也不说话。亚军打开了电视,电视正放着《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男主人公的变态,让亚军心惊肉跳。亚军很长时间不看电视了,今天主动看起了电视,李天知道他的设计有了效果,刚开始他还为自己的设计高兴,为那么对待叶青也歉疚。听了叶青的一番话,才真正感到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替老百姓办事。
   亚军终于说话了,亚军说,你干吗又出去了,我们难道不能好好谈谈吗?我怎么就不相信你了呢?
   李天听到亚军这么说,万千感慨涌上心头,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他说,是呀,你怎么就对我失去信任了呢?我想责任肯定在我。亚军这才反过身来,淡淡说,爱得太真,伤得太狠,不管你怎么工于心计,但爱是真切的。
   李天想,亚军说得也对,无论怎么设计,爱是设计出来的吗?想到这,他的眼泪流得更欢,以致模糊了双眼。
  
   说着话,春天彻底过去了,传说换届的各种信息还在继续。有说,李天没有希望了,但司应松对他没有放弃;有说,曾县长升任县委书记,对李天肯定不利,因为曾县长对李天没有好感;有说,陈一飞这次很有希望,他的工作上下满意,而且人缘也好。各种传说都有,李天不想理会,但他在街上遇到其他科局长以及乡镇主要负责人时,李天感受到了变化,大家没有了过去的笑脸,虽说也是亲热,但现在的亲热,多了几分虚假。李天见世俗的东西充斥着大家的行为,十分感慨,为什么大家都变得如此世故而现实起来了呢?也许每个人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庸俗,但身处滚滚红尘,自己不承认又怎么样呢?包括自己。
   他笑脸相迎每一个熟识的人,他的笑脸,赢来更多的轻视,但李天内心真的没有那么多计较了呢。
   到了秋天,换届的脚步才急迫起来,先是县直机关干部、各乡镇党政主要负责人推荐副县级干部投票;后是座谈、推荐,而后市委组织部进行实地考核。李天因为绯闻、袁大头上访,影响不太好,得到的推荐票不是很多,好在得票是不公开的,座谈时大家把目标指向了陈一飞。
   秋天来了,秋天最先从树叶上开始的,当一片又一片树叶开始飘落的时候,北风开始频繁了起来。李天真切地感受到秋天收获的喜悦,他没事总喜欢走在南天大道上,细心体会收获的信息,粮食增产,工业形势很好,计划生育、新农村建设各项工作都有新进展。
   他抱着踏实为南天人多做好事的态度,干好每一件事。
   李天真正着手解决失地农民就业问题时,才感到问题是多么艰难。他顾不了那么多,在党政联席会上,力排众议,坚决主张修建失地农民就业一条街。
   他的拍板,让旁观者感到他是为了自己提拔孤注一掷。修建失地农民一条街,需要多少钱呀,镇里几年积聚的财力还不够三分之一。当他固执己见地坚持要办时,大家几乎一致疑问,钱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李天也感到手足无措,但李天经过苦思冥想,他还是要从袁广虎身上突破。他让袁广虎召集开发区内所有入驻企业老板会议,袁广虎说,你不会打他们的主意吧?保护招商引资企业利益是全县上下铁定的规矩。
   李天说,让你通知就通知,出了事我兜着。
   融资会上,李天先把修建失地农民一条街的重大意义亮出来,然后重点强调当官为民办实事的基本原则,最后近乎无赖样子,嘻皮笑脸地对企业家说,不怕大家笑话,你们不出资,我就让南天群众把你的大门堵上,我当一次地头蛇,看你们还怎么赚钱?
   企业家们议论纷纷,李书记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呢?是不是因为想提拔而变疯了呢?有人质问,当初你拍胸脯说,坚决取缔乱收费行为,切实保护企业家的合法权益,怎么自己带头破坏呢?有人质问,说,那不是一个钱两个钱,那是上百万,企业刚入驻,还没有什么效益,怎么能出那么多呢?有人干脆说,你这么逼迫,我们吹灯拔蜡,走人。
   李天没有被大家吓倒,继续说自己的观点,他说,现在解决失地农民就业有点操之过急,但这是工业化发展过程中,不断实现城镇化不可逾越的一步,今天不解决,明天也要解决。他说,过去大家来投资他就环境问题是保证过,但大家基本“零收费”地入驻进来,且赚了不少。他还分析了钱是双刃剑,不是越多越好,钱是社会的,多了就应该还原于社会,大家从南天土地上获得了发展就应该报答南天人民。
  
   最后他还是那句话,企业家不出血不行,等失地农民一条街修好了,他负责逐渐减轻企业的税费。企业家还是疑问,说,那时候到哪儿找你李书记?但企业家不是老百姓,他们要理性得多,意见要提,血还是要出,一场会收取了好几百万,李天这才松了口气。
   但袁广虎不愿意了,他对李天嚷,你这么乱伸手,他开发区主任还怎么当?
   李天也没有示弱,他说,你可以不理解我的动机,但你必须执行,另外还要用开发区土地作担保向城市信用社贷款。袁广虎说,你为了开发区付出那么多心血,你想毁了它吗?李天说,毁不了。袁广虎还是不依不饶说,那么你就是为了个人提拔,而不顾发展?
   李天知道大家都这么认为,他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打消不了大家的疑问,索性什么也不解释。
   袁广虎说,你逼人太甚,我马上就到县政府告状。李天说,你可以告,但是我告诉你,先按我的意见办,否则开发区主任我另选高人。袁广虎知道李天认准的事,牛也拉不回头,他神情沮丧地说,这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呀?
   李天下这么大的决心解决这么棘手的问题,全县上下自然有了其他杂音。有说,李天为了捞政治资本,出风头;有说,李天迫于袁大头的纠缠,束手就擒;有说,发展工业,就要造成农民失地,而如何解决失地农民就业,是实现城镇化过程中的难关,李天开了先河;有说,还是有财力好,发展好了,才能财大气粗。
   对于议论,李天听之任之。有天晚上,叶青打来电话说,你天天在南天大道上徘徊,又策划什么阴谋?
   李天哈哈大笑,说,阴谋只能一次,没有那场阴谋,我的日子还真风雨飘摇了呢?
   叶青说,你提前也不说声,否则我会配合得更加默契的。
   李天说,阴谋只有一个人知道才叫阴谋,到现在亚军还不知道是我的计谋呢,否则还会有效果?
   叶青说,有空吗?我想请你喝杯酒。
   李天说,那就免了,没有你的劝说,我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呢?我请你喝酒才是。
   叶青感到现在的李天才是真实的李天,是她喜欢的李天。她柔情似水地说,李天,看到今天的你,我很感动,说实在话,我真希望那些谣言是真实的呢!
   李天沉默了,他知道现在的叶青肯定很欣赏自己、喜欢自己,也自信如果自己有了暗示,她甚至会爱上自己,但亚军怎么办?亚军说,只有爱是真实的,让他感到沉重,他不能为了一份欣赏而放弃一份爱吧。沉思很久,李天说,我真的谢谢你,包括你刚才说的话。
   叶青呵呵笑着,然后说,今天的李天才是真实的李天。
   刚挂断叶青的电话,突然接到司应松电话,司应松骂咧咧地说,狗崽子,跟谁通电话?这么久。
   李天回答,书记连这也关心吗?
   司应松说,你状态不错,看来那场棋没有白下。司应松打趣完后,接着说,最近关于你的传说又有很多嘛!你是永远处于风口浪尖上嘛!司应松说话很放松,继续调侃,最后才说,狗崽子,你也太低估了我跟县长,你以为我们是聋子、瞎子?你们心里装着什么,我们清楚着呢!
   李天知道司应松打电话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明显多了一份感动。挂了电话,再看南天大道上的秋天,那份感动就传染给了周遭,他看到眼前景色怎么这么生动了呢?
  
   换届谜底终于摊牌了,到了冬天,全县干部大会上,市委分管书记亲自宣布:司应松到市参加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的选举,曾凡路接任县委书记,副书记、代县长从外县转任过来,陈一飞等五人作为副县长人选等待即将召开的人代会选举,其中含一名差额的。分管书记让全县干部珍惜上级组织的信任和关心,扎实工作,把全县经济发展推向新的阶段。当然分管书记也历数了司应松的突出成绩,肯定了曾凡路的能力。
   差额的候选人也没有李天的份儿,会后大家替李天叫屈,现实摆在面前,李天很平和地笑着。今天的结果,李天早已预见到了,但是他感到一切都不重要了。亚军知道结果,感到十分伤心,更加愧疚,说一切都是她不明事理弄的,最后就很真诚地劝解李天说,什么提拔不提拔的,能够踏踏实实过日子比什么都好。
   天真的冷了,开了空调,还有冷的味道。李天早早上了床,看着新闻,他做梦也想不到司应松到了自己的家里。
   司应松乐呵呵的样子,今天司书记与往日看到的司书记有了本质区别,司应松说,我来看看你们。
   李天忙下床,亚军张罗着。
   司应松轻轻拍了下李天的肩膀,说,今天结果出乎意料吗?
   李天不说话,沉默很长时间才说,谢谢书记的关心,其实今天结果对我已经不太重要了。
   司应松哈哈大笑说,无官一身轻,今天难得轻松,咱爷儿俩再下一盘。
   李天摆上棋子,几个回合下来,李天投子认输。司应松说,知道为什么又输了吗?因为你的内心忧郁。好了,不说了,不论如何,你战胜了自己,应该有胜利者的姿态。
   李天不能不佩服司应松了,自己每个心态的变化他都能了如指掌,内心的感动这才滚滚而出。
   司应松说,你不明白的地方很多吧?其实你也没有必要明白,当初推荐你时,曾县长跟我是有不同的看法。司应松嘿嘿笑笑说,喝了口水,继续说,曾县长找过陈一飞了,陈一飞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但是陈一飞有陈一飞的优点,目前南天镇需要你这样的干部多干几年。
   说完这些,司应松站了起来,哈哈大笑,今后路怎么走,得靠你自己了。说完要走出门去,亚军说什么也要让他多坐会儿,司应松说,不坐了,李天是个不错的孩子,不能误解人家嘛。你都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
   亚军脸红红的,羞涩地低下头去。
   司应松乐呵呵地走了,李天无声送着,到了街上,司应松说,回吧,我还想看看我手上长大的城市模样呢。
  
   回头路上,李天万千感慨齐聚心头,他有点想哭的感受,但还是被自己控制住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很想叶青,想跟她喝杯酒好好聊聊,虽说自己吃过了,一点不饿。但还是想跟叶青说说自己今晚特殊的感受,想到这么一层,他不由自主地拨通了叶青的电话。
   叶青是盛装见李天的,
   俩人到市里找了一个很不显眼的酒店,叶青要了四个菜,一个火锅。叶青说,她今天要陪李天喝个你死我活。李天没有反对,菜上齐了,叶青端着酒杯,说,为你释怀干杯。
   李天说,干杯。
   叶青突然之间忧伤了起来说,我感到组织对你不公呢。
   李天没有吭声,陷入思考。
   叶青说,不过也好,南天需要你这样的领导。说完自己率先喝下一杯酒。
   李天也端起酒杯,豪爽地喝下,然后约好什么也不说了,就是喝酒。叶青感到从没有过的伤感,她的伤感也感染了李天,把酒喝得味道沉重,但是随着酒精发挥作用,都把伤心埋葬在酒里。
   叶青醉了,醉了的叶青才显示出可爱,她边哭边笑,说她骗过李天,那晚李天根本没有拉她手,也没有说喜欢她,是她编的。她还说,她知道亚军闹离婚,也知道亚军服毒,她期望自己有机会赢得李天的爱情,现在她知道自己错了,她不该那么自私。
   叶青经常陪客商喝酒,但李天从没有见叶青醉过,叶青今天怎么就醉成这样了呢?她听到叶青述说这些,感到少有的感动,他反复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当叶青就要倒下时,李天说,走,我扶你到我家,认识你后还没有请你到过家呢!
   叶青抬起头,李天看到叶青这次眼里真的有了泪水,他发现叶青一脸的依恋和感动,不知道再说点什么合适,万千情愫糅合成的复杂情绪瞬间涌动了起来。
   叶青喃喃不清地说,走,去看嫂子,干吗不去呢!
   俩人走出小酒店,歪歪斜斜,行走的姿势很不雅观,引来很多人驻足观看。
   呼啸的北风把城市变得有些凝重,路上行人渐渐少了,很短的路程走了很长时间。李天迎着北风,莫名其妙地想,看来真的要下雨了,下就下吧,有了这场冬雨,可能会下一场雪的,到那时候,自己的感受会不会好起来呢?
   而此时的叶青还在喃喃不清说着什么,身不成形,脚不成步,没有办法,李天拨通了亚军的电话。
上一篇:脏水
下一篇:天命
文章评论
发表评论:(匿名发表无需登录,已登录用户可直接发表。) 登录状态: 未登录,点击登录
联系电话:QQ2327266922  湘ICP备2021007879号-1
琴趣乐屋  © 2025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