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骨木
大约上世纪70年代后期,我在邻村上初中。每天清晨5点多起床去学校晨读,与同村的伙伴,沐浴着晨光和启明星的灿烂,经过两个村庄交接的田地,那里一年四季轮换种着麦子、玉米、花生、大豆和高粱等农作物;经过人家的菜园子,里面种着豆角、黄瓜、萝卜和韭菜等蔬菜。
一路上走走玩玩,调皮是那个年龄的青涩特征吧。嘴馋的时候就拔一棵生产队里的水萝卜,扒掉带着土的皮,白白的肉,脆甜脆甜的,每个人都咀嚼出一份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滋味。
与大自然朝夕相处,感受四季轮换的不同色泽,这是最艰苦也是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上学、放学的路上打打闹闹,漫天的彩霞似乎转眼间变成了红灿灿的晚霞。清晨的大雾如切割的一样分明,被初上的朝阳追赶着逃逸,眼见万物的变化真是丰富多彩,变化莫测,让人生出许多惊喜惊奇。
冒着大雨回家,躲在桥底下避雨;踏着积雪上学,冷了进入村西头一夜不熄灭火炭的牛棚里烤烤火,暖一暖冻裂的手和冰冷的脚,艰苦里充满了温情和快乐。
晚上晚自习后回家,经过一个坟场,只听到伙伴们惊慌急促杂乱无章的脚步声,生怕自己落在了后面。没有一个人再敢说笑,哪怕小声说句话,都怕惊动了睡在坟墓里的鬼魂撵上来抓住了谁。心里的紧张和害怕可想而知。就是后来考试、面试,谈朋友,也没有当时的万分之一的窘迫和难堪,也许是听大人们经常讲的鬼故事太鲜活的缘故吧。
就这样一天一天,一路写下许许多多快乐和有趣的故事,也逐渐认识了许多的植物。
父亲是在那个年月的夏天从大队里的拖拉机上不小心闪了下来,好像是胳膊肘上的骨头给摔裂了,疼得厉害,夜晚会听到父亲的一两声呻吟。
我们上学经过的一个菜园里,记得有人告诉我们说有一棵接骨木,长在菜园子的西墙根。也听说过接骨木可以治疗骨伤。趁晚自习放学后,经过菜园时,让伙伴给看着人。其实也没有行人的,一般我们放学都是晚上9点以后,磨磨唧唧经过菜园时也差不多快10点了。农村里当时又没有电,几乎家家户户都是黑灯瞎火,一般的人家已经睡了一两觉了。
我拔掉墙头上的野酸枣的圪针,跳入墙内,折断了那白天看好的独有的一棵接骨木。跳出围墙时,又把圪针给原封不动地插好。
父亲一直不知道我是这样做的,如果知道是这样,他一定会不高兴的。但是用接骨木熬了水,还是减轻了父亲的许多疼痛。
此后,我对接骨木情有独钟,毕竟心存着对菜园主人和接骨木的感恩和愧疚。一直没去报答菜园主人,但对接骨木产生的感激一辈子不忘。
到东北当兵后,见了肥沃的黑土上、荒地里、岭坡上长着许许多多的接骨木,这在中原一带是很少见到的。如果当时沟边上的荒地里也有这些,我也不会翻墙去折那菜园里也许是菜园主人珍爱的独有的那棵接骨木,给菜园主人带去了无以言表的伤害。
我常常在夜里写作累了,听着轻音乐,就想起那棵接骨木。那棵接骨木不知是否因为我而死掉,它还长在那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