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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故事的大伯

发表时间:2025/06/26 11:00:29  来源:散文选刊·下半月1209  作者:朱增麟  浏览次数: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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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遥远的天际下面,有绵延葱翠的山脉,山脉与山脉相连围成了一个方圆几十公里的大盆地。盆地上有一个美丽的村落,村落里有许多客家大屋——这里就是我的家乡。

我的祖父辈分最高,堂伯父们都得听他的话。那些堂伯父们要保持尊严,便常常板着脸孔来教训我们。因此,我们便只得躲着他们玩。但唯独大伯父则不然。他有时还要跟我们一起玩斗鱼。他养的斗鱼总是非常凶猛的,黑的叫张飞,红的叫关公,青的就叫赵子龙。童年时,我们都很喜欢大伯父,他也很爱我们这些小孩子,时常给我们讲故事。

大约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我便常常要到他房里去听故事了。农村里吃完晚饭,差不多就到7点钟。小伙伴们都到禾坪里去玩,我却喜欢到大伯房里去听故事。大伯父住在我家上边,只隔一间房。大约7点钟,我看见大伯父的房间里灯亮了,便掀开大伯父的门帘,探头问道:“大伯,你吃过晚饭了么?”

“吃过了,你又想听故事啦!”大伯高兴地说道。

“是的,昨天你讲到草船借箭,后来,诸葛亮和周瑜有没有打败曹操呢?”

“好的,今天给你接着讲。”于是,我乖乖地坐在一边开始听大伯讲故事。大伯讲故事前,先要喝几口茶,然后抽烟。大伯抽烟与我祖父抽烟不同。我祖父抽烟用长长的蛇树做的烟筒,抽起来只见到火光闪闪,听不到声音。大伯抽的是水烟。水烟壶是铜质的,香烟先经过壶里的水,然后才能进入口里。抽烟的时候,水烟壶会发出有节奏的咕噜咕噜声音。当抽到最后一眼烟丝时,大伯总是闭着眼睛,深深地吸几口,然后,再把藏在肚子里面的烟轻轻地吐出来,有时还要吐出几个烟圈圈儿。看那样儿,真是享受得很!

大伯的故事很多。长的有《岳飞传》、《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传》,短的有《聊斋》、《拍案惊奇》、《廖昆玉》以及许多民间传说。他的记忆力非常强。记得他讲《三国演义》时,诸葛亮拜祭周瑜的祭文他能全部背出来:“呜呼公瑾,不幸夭亡!修短故天,人岂不伤?我心实痛,酹酒一觞……从此天下,更无知音!呜呼痛哉!伏惟尚飨。” 当时,我听了故事后很佩服诸葛亮的真诚和胆识,更佩服大伯的才情。我虽然对一些古文还听不懂,但大伯一边背,一边给我解析。他深入浅出,能使我懂得大概意思。我还听他背过《出师表》,背的时候,抑扬顿挫,摇头晃脑,感情十分投入。

大伯讲的短故事更是无比诙谐和风趣,常令人哈哈大笑,直笑到眼泪出来。有些故事,现在想起来还是忍俊不禁。我常常要把一些故事讲给小伙伴们听。他们听了几次也上了瘾,想去听。但是大伯是不准许多小朋友到他房里去的。他身体不好,喜欢清静,房间又不宽阔。于是,只有我一个人去听,听了后再给大家讲。记得1950年冬天开东沟,许多外乡民工在我们老祖屋前面挖河挑泥。为了能听到更多故事,我发动几个小伙伴每人从自己家里拿出半筒米来,在大门口石磨上磨成粉,做成一个个粉团子,再拿沙锅、油盐、水和柴火,到工地上去挖一个泥坑,煮来卖给民工吃。当汤丸煮熟后,我大声一呼:“卖汤丸啰,五百元钱(即五分钱)一碗!”便有许多民工争着来买。由于天气寒冷,热滚滚的汤丸很受欢迎,一下子就卖完了。我们卖了两次,把卖来的钱去买烟丝,我听故事的时候就给大伯抽,隔天给他一包。大伯非常高兴,夸赞我们有心,后来,就出来大门口给我们大家讲故事了。每天晚上听故事,小伙伴们都规规矩矩地,不再东奔西跑、惹是生非了。东沟修好后,由我们祖屋去墟镇省了许多弯路,大伯想看看东沟两岸的风光,便带着我们一起去墟镇走一趟。他一边走,一边给我们讲《西游记》。他讲《西游记》更是生动极了,绘声绘色,手比脚画,把孙大圣讲得活灵活现。我们几个小伙伴一声不响地紧跟在他的左右,有时听得张大嘴巴,有时笑得前仰后合。我拿着水烟壶,看大伯讲得有点儿疲倦了,就给他抽一抽烟。七八里的路程,来回足足走了一个上午!

大伯父对我有很大的影响,使我喜欢读书和讲故事。记得读三年级那年秋天,小学校举行全校演讲比赛。三至六年级每班有一个人参赛,我竟获得了全校第二名。我讲的《渔夫和魔鬼的故事》就是大伯讲给我听的。讲故事的时候我也学着大伯的样子,声调时高时低,手比脚画,常常引得全校同学哈哈大笑。由于喜欢听故事,我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就看《三国演义》了,看完《三国演义》接着看《水浒传》,从此对文学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到了初中,我发现书里面的世界广阔而美妙,越读越想读,越读越爱读。图书馆里有很多书,我隔天借一本,天天读,早晚读,午睡读,甚至上课的时候我也要偷读课外书籍(数学课除外)。一天到晚,我简直像着了魔一样,几乎80%的时间都沉浸在书的海洋中。读了三年初中,学校图书馆的所有有厚度的书籍都被我看完了。当时有个图书管理员被我的嗜读感动了,每天都会先替我找好一本书。初中学习阶段我既轻松又成绩好,毕业后又考上重点中学(当时县升高中的比率是7%),完全得益于小学时的课外阅读。

大伯逝世后,我还常常要想起他。他是我所知道的亲戚或左邻右舍中最有学识的人。我不知道他的知识是从何而来的,也不明白他的记忆力为什么那么强。当他讲完了一篇三国或水浒后,我再找书读,发现里面的情节完全一样,甚至有些诗词他也没有忘记,我真是佩服极了!

弹指间,父辈们都已作古,不觉我们也都是老年人了。每次回到祖屋,我总要在我和大伯住过的两间房门口多停留一些时间。半个世纪前,就是在这间屋子里,在煤油灯下,我坐在矮凳子上,昂着头,津津有味地听着大伯讲故事。我徘徊着,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大伯在背诵《后出师表》的声音:“……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

我似乎又回到了求知的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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