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春天，卖小鸡的就又开始走村串户了。不用吆喝的，车后的箩筐里，“叽叽叽”的叫声就是活广告。

奶奶踮着小脚在家门口张望，一顿饭工夫，卖鸡人到了跟前。卖鸡人把自行车撑好，揭开蒙在箩筐上的尼龙丝网罩。老买老卖了，无须客套的，只把价钱谈拢就行。

奶奶把头埋进箩筐里，精挑细选，其实是挑不出公、母来的，卖鸡人的话信口雌黄，奶奶相信的是自己的手气。奶奶把挑出来的十来只鸡养在纸盒子里，等翅膀显形，才放出去散养。尽管奶奶一再叮嘱我“别踩着鸡”，但半数的小鸡，仍会冤死在我的脚丫下。

有一年，奶奶得了一只高智商的鸡。这是只芦花鸡，红彤的冠子，通体泛着油亮亮的光泽。家人围坐一桌吃饭时，它“扑棱”跃上饭桌下面的横杠，与奶奶面对面蹲着，奶奶离开，它则离开。一次，奶奶逗它，故意在饭桌旁坐上小半天，不想这鸡也定神蹲坐横杠小半天。还有一次吃饭时，我让奶奶在饭桌的东西南北面轮流小坐片刻，这下可忙乎了这只鸡，跟随着奶奶一会儿东、一会儿西……

后来，奶奶把这只越来越老的鸡给卖了。奶奶说，这只鸡通晓人性，不忍心看它死更不忍心吃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