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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长照金樽里

发表时间:2025/03/30 11:00:36  来源:安徽文学1106  作者:陈墨  浏览次数: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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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生在一个积贫积弱的王朝。然而,你的出现有如黄钟大吕,巨响隆隆。你以雄奇清旷、天风海雨的豪放气概点亮了北宋文学的天幕。如果说,北宋文学群星灿烂,你就是其中最耀眼的那一颗。
  你是颗耀眼的星星,所以注定了一生将与月亮缠绵。
  一切就这样从那个月夜开始。
  在一个秋月半轮的日子,意气风发的你怀揣着希望、兴致、信心和前途启程进京。发眉州,经嘉陵,穿三峡。一路行来,阅不尽的壮丽风光,好像是你的人生序言,又仿佛是你命运的谶语;一路行来,没有虎啸猿啼,没有阴风怒号,更没有离愁别绪。只有高飞的苍鹰,只有铿锵的吟哦,还有那为苍鹰而生的苍穹。
  年富力强的你需要排遣寂寞。于是,举杯在手,秦岭月影婆娑;开圃凿泉,渭滨花好月圆。励精图治的你,“尽人事,听天命”,不卑也不亢,就像月亮一样,哪怕是和太阳借光,也要把人间照亮。情深意重的你,也曾有幽梦,也曾经断肠。幽梦里见“小轩窗,正梳妆”,断肠处在“明月夜,短松岗”。
  你从来不会拒绝风流倜傥。潋滟水光、空蒙山色,西湖的山水是你前生的故交。“我本无家更安往,故乡无此好湖山”,是你一见钟情的表白。我读过林语堂对你的赞语:西湖的诗情画意,非苏东坡的诗思不足以极其妙;苏东坡的诗思,非遇西湖的诗情画意不足以尽其才。
  月光如水,你呼一二知己携了歌妓,泛舟西子湖上,清风徐徐,轻歌曼舞。三潭便和着节拍,涟漪起伏,浮光跃金。
  月光似银,你独约老僧,对弈松间月下,连天籁都肃然,侧耳倾听月光、松花、棋子同落的声音。人生的哲思便在这凝固中生根、发芽、蔓延。
  然而,更多的时候你还是一个人独行在白堤上,清冷沉寂的月色映照出你内心深处的不安、失望、忧伤,甚至是恐怖。“天静伤鸬犹戢翼,月明惊鹊未安枝”,敏锐而脆弱的灵魂为人民隐忧。引水、疏浚、筑堤,一道长堤风景在西湖上,更永久地刻在一代又一代杭州人民的心中。
  密州的月亮应该是最圆的,尤其是中秋夜的月。你怀揣沧桑与对手足之情的感怀,循着诗仙的“停杯一问”,而有了明月几时有的把酒再问。原只是乘着酒兴,对月抒怀。又孰知这带有几分醉意的突如其来的一问,宛若海语天风,一发不可收。微熏里赏看那轮皎皎明月,怎能不教人欣喜着牛僧孺的不知今夕是何年?怎能会不想起广寒宫殿、玉兔嫦娥?又怎能让人怀疑人间的赏心乐事、良辰美景不是因为月府宫阙里的起舞弄清影呢?!
  然而,明月啊,你心中是没有什么愁与恨了吧,可是为什么却总是在人们离别的时候,反而清光越发皎洁呢?多么精深的设问!多少得意失意的遗憾、出世入世的惆怅、离多聚少聚别两难的无奈,都寄托在这富有哲理的一问中。也正是这一问和“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回答,使得超然上空的中秋月永放光辉。
  黄州也许是一个偏僻狭隘的小镇,但是无限的闲暇、美好的风景、你敏感的想象、对月夜的倾心以及对美酒的迷恋,合而为一,再由你随事记录,篇篇杰作便“如万斛泉涌,不择地而出”。
  赤壁与临皋亭一样,风光之美并不值得夸耀。然而,你既是观景之人,更是诗人,而诗人能见到、感觉到别人见不到、感觉不到的美。一曲《念奴娇》,开于江阖于月,俯仰古今,酣畅淋漓。大江、赤壁、月色今犹在,而千古风流人物却像梦一般地逝去了。原来你的胸襟、大笔都是经过大江淘洗过的,你要让他们在自己的胸襟中、在自己的笔下鲜活起来,即使两鬓斑白,尽管人生如梦,只要有酒,便可对酹江月。
  你总是能把稍纵即逝的感受,赋予不朽的艺术形式,而使之长留人间。在黄州,前后赤壁赋堪谓绝世妙文。一个满月之夜,“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头顶的明月,也向游人一样,陶醉在这良辰美景里,有意把脚步放得很慢、很慢。看那清风,那明月,那东山,那流水;听那箫声,那对话……这不正是一幅山水画?在画中,两个小人物,坐在月光下闪亮的江流上的小舟里,推究宇宙之永恒、人生之渺小以及生活之美好。
  三个月后,还是月明之夜。地有白霜,树无青叶,明月在天,月白风清,如何度此良宵,方为不虚?于是乎,你邀一二朋友,携着鲈鱼和酒,又到赤壁之下泛舟夜游去了。
  那是一个秋末冬初,寒夜寂寥,百无聊赖,你正欲解衣就寝。然而月光似乎懂得你的心思,像毫无私利的老朋友来拜访你了,这让你“欣然起行”。这样好景能够同赏同乐的,只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张怀民了。于是两条自由自在的“鱼儿”,在承天寺庭下的积水空明中,摆脱了沉重,忘却了得失,进入到一个表里澄澈的透明世界,悠闲自得。这种落拓、乐观的情绪是“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的延续,抑或升华?然而,你是怎样陶冶出此种宁静欣悦的心境的呢?用“佛道影响”或“物我同一”就能回答得了吗?!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今月是古月,今人非古人,今人已经没有你的才情、没有你的学识,只能默诵你的《卜算子》:“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我想孤鸿就是你的身影,而月光就是你的灵魂。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我吟唱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我还吟唱着。中秋夜,我用吟唱陪伴你的身影,用吟唱来慰藉你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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