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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爷

发表时间:2025/06/19 21:57:19  来源:安徽文学1110  作者:熊远凤  浏览次数: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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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爷因能徒手打开各式各样的锁而得名。锁爷因开的锁多就应验了那“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的古训。可锁爷湿的不是鞋,而是整个人都掉到河里了。锁爷因此当了十年的“号子兵”。
  十年做一梦。准确说锁爷因有立功表现,提前三个月“退役”了。梦醒时分,锁爷看着身后的监狱农场大门,咂巴一下嘴,十年的青春啊!锁爷坐上公交车赶往那个父母的家。
  锁爷到了家,却没法进门。一是因为锁爷没有钥匙了,十年间锁爷家换过好几次门锁了;再是,锁爷的爹娘在街上摆地摊,他们清楚地记得,锁爷进去是五月七日,出来应是十年后的五月七日,他们今个不会在家等的。
  锁爷只好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这时左邻右舍的人和锁爷打着招呼。
  锁爷回来啦?隔壁的王婶说,说完王婶便钻进家里把门“嘭”一声关上了,将锁爷的心头震得隐隐作痛。
  锁爷怎么不进家在门外坐着?对门的吴伯问。很明显吴伯对锁爷进不了家表示疑问,那个小小的铁将军能奈何得了他锁爷?
  只有楼上的刘奶奶叫锁爷到她家坐一会,喝茶。锁爷没有去刘奶奶家,倒是吴伯的话提醒或者刺激了他。锁爷找来两截钢丝,锁爷又要开锁了。
  锁爷很熟练地把一截钢丝捅进了锁眼,突然锁爷愣神了,他没有把第二截钢丝再捅进去,因锁爷的手颤抖了一下,第二根钢丝掉到了地上。锁爷的心像个小兔子似的怦怦直跳,额前也出了不少冷汗。锁爷用手在额前摸了一把,算是定了定神。锁爷想,起初开别人的门也没如此紧张过呀,今个开自家的门反倒胆怯了?想到是自家门,锁爷胆子才壮了些,于是锁爷弯腰捡那截钢丝。锁爷在弯腰的刹那,通过他的裤裆看了看前后左右的动静,没人注意他,当然谁也不会注意锁爷。
  门锁转动了,锁爷的心跳反而匀称了,但锁爷并未推开门,而是再次前后左右打量一番。依然没人注意他,也不会有人注意锁爷。锁爷没有急着进门,锁爷试图用眼用耳,甚至用鼻子去了解门里的一切。门是慢慢开的,慢得叫人不可思议,一直开到锁爷能侧身进门时止,仿佛是一毫也不愿多开,更看不出是一个心里有事的人开的。
  片刻,锁爷忽然大笑起来,把门全部打开了,让一束好粗好大的阳光射了进去,这房子像是好长时间没有进阳光了。锁爷的脸上漾着笑,他感到了早春的温暖,门前树上有几只鸟欢快地叫着。锁爷环顾了一下并不陌生的小屋,里面依然是他离家时的情形,破落、冷清。刚刚还在大笑的锁爷,现在一下感受到了什么,鼻子酸酸的,心里也酸酸的。
  锁爷在想着事儿,他想的很多、很多。别人能想到的,他想到了,别人没想到的,他也想到了。想着想着,锁爷准备抬起的脚就没有朝门里迈了。锁爷又锁上了门,坐在门口的台阶上。锁爷要等他的爹娘回来,他要用钥匙光明正大地开一回门锁。
  
  锁爷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锁爷急,锁爷的爹娘更急。已是而立之年的锁爷不能自食其力,这让锁爷羞愧难当。锁爷要找事干,锁爷来到了劳动力市场。
  学历?登记的人问锁爷。
  初中。锁爷答。
  你去那边凉快吧。登记的人放下笔说。
  锁爷又来到一张桌前,登记的人依然是问了学历之后就放下了手中的笔,不再问下去了。锁爷只好走人,又问了几张桌子,都是同样的情况。尽管锁爷说自己什么苦都可以吃,但人家还是表示爱莫能助。甚至有人说,一个只有初中学历的人,能干什么呀?
  锁爷准备打道回府,免得在此丢人现眼。可是就在锁爷转身之时,有人叫住了锁爷。
  小伙子,叫什么名?
  我叫锁爷。
  嘿,应聘的人也敢称爷,了不起,有个性。
  对不起,这是我的外号,别人都这么叫。
  叫什么不重要,问题是你有没有专长?
  实话说吧,我是个贼,坐了十年牢,刚出来。锁爷说完便低下了头,不敢看对方的表情。对方突然让锁爷在椅子上坐下,并给锁爷一张表格,叫他登记。锁爷将信将疑地填了表,对方看了看,几个人一碰头,脸上竟露出了几朵菊花。负责人说,恭喜锁爷,你被我们公司录用了,明天就可以到公司来上班了,月薪1200元,月底年底还有提成奖金。
  说完那位负责人递过一张名片。
  录用锁爷的是一家家政服务公司,锁爷想,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莫不是一个骗子公司?锁爷警觉地问,你们凭什么录用我?
  你能在履历表上填上你劳改的经历,就足以证明你是一个诚实的人,做家政服务的首先就得要诚实可靠,另外,你是有技术专长的,你会开锁吧?
  锁爷一听开锁两个字,脸立马红到了耳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原来对方是在羞辱自己呀!
  锁爷,我们绝对没有侮辱你的意思,我们公司是公安、工商等几个部门批准的合法公司,在本市有着良好的声誉,我们的总经理也曾是个劳改释放人员,不过,他现在可是全市十大杰出青年了。
  锁爷一下子轻松了,抬起了头。
  锁爷,我们公司就缺一名开锁的技师。你想想,现在家家都是防盗锁、防盗门,从几十元到几千元不等,谁没个丢三忘四的时候?这就急需有专业开锁的人。我们做过专门调查,在这个小城市里,每年有上万人把钥匙忘在房间或丢了。锁爷,你不能活在过去的影子里,你要适应角色转换啊!这的确是个就业门路啊。
  这让锁爷有些犹豫,因为锁爷发过誓一辈子不再徒手开锁了。
  锁爷走在路上,想得最多的是那“角色转换”四个字,锁爷思前想后的,觉得滑稽。锁爷想着,想着,还没到家居然想通了。那管教干部说得好啊,人生就是一场戏。原先我锁爷演的是反面角色,现在我演的可是正面角色。
  爹看着锁爷一脸的阳光,问道,找到工作了?是什么工作?锁爷说,找到了,至少是个地上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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