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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快报

发表时间:2025/06/19 21:54:01  来源:安徽文学1110  作者:黄伟兴  浏览次数: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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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杨捡了一台电视机。旧货市场老板嫌电视机太小,骂收旧货的老头,这么小的电视给鬼看呀,扔了扔了扔了。然后给了老头二十块钱,让把电视扔到垃圾箱里。小杨瞅了瞅四周没人,就把那电视从垃圾箱里抱出来,抱到了自己的三轮车上。
  回到楚西琴租住的小屋,小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电视插上电源。电视竟然能亮,也能听到嗞嗞的交流噪音。只是没有图像,屏幕上雪花点儿乱闪。正在做饭的楚西琴回头一看,笑了,说:像分蜂一样。
  分蜂是养蜂人的术语,意思是这一箱蜜蜂太多了,需要分一部分到那一箱去。楚西琴说了这话后想起了她爸,也想起了她男人。楚西琴她爸就是个养蜂人。养蜂人天南地北跟着花儿跑,把自己心跑花了,跟一个南方妹子住到了一起。令人气愤的是,楚西琴她爸喜欢徒弟小张,把楚西琴嫁给了小张。小张与楚西琴她爸一样,也花心,在楚西琴她爸跟南方妹子好了不久,小张也跟一个东北妹子好上了。
  小杨说:没插有线,插上有线就出图像了。小杨手里拉着一根白色的缆线,身子转到电视后边继续鼓捣。电视在小杨的鼓捣下,终于出了图像。
  这时,楚西琴端着一大碗面条走过来,说:先吃饭,吃了饭再弄。但这个时候她看到了电视图像,看到电视图像后她立即像玩偶似的木头人一样,不会说话也不会动了,只是站在那儿,微张着口,眼睛愣愣地看着电视。
  电视上正播放《都市快报》。主持人是一个叫点点的女孩。点点很漂亮,一头浅栗色的头发让她像是被一抹子霞罩住了一样。但点点是新人,这一点从电视屏幕上点点名字后边括号中的见习二字就能知道。
  点点一直微笑着主持节目,端着一大碗面条的楚西琴也就把一脸的惊诧松散成了微微的笑。可在播下面的一条新闻时,点点又严肃了:昨天下午,市公安局治安大队抽调警力,对全市娱乐场所进行检查。行动之前,警方接到群众举报,称西门外的“天上人间”歌舞厅涉黄。下午四时许,便衣民警对“天上人间”歌舞厅突查,刚进舞厅就看到一名年轻女子正在跳脱衣舞。与此同时,民警在一包间内发现一对涉嫌卖淫嫖娼的男女。随后赶来的民警与便衣一起对歌舞厅进行进一步排查时,在墙角发现了数名穿着暴露的女子。见到民警后,这些女子立即四处躲藏。下午五时许,记者赶到现场时,看到该舞厅光线昏暗。在民警的指引下,穿过舞厅大堂,在一角落隐藏着一个大包间,掀开包间的布帘,里边用红色椅子拼成了七八个“小包”。地面上随处可见使用过的避孕套。民警介绍,当时涉嫌卖淫嫖娼的一对男女,就是在这里抓获的。市公安局治安大队负责人介绍,民警在该歌舞厅内抓获的女子均涉嫌色情服务……
  配合着点点的解说,电视上不断播放着混乱不堪的画面。
  楚西琴手中端着的碗掉了,一碗裤带宽的面条子撒了一地。
  小杨吃惊地看着楚西琴,问:姐,咋了?
  楚西琴把颤抖着的手指指向电视:关了,关了关了……
  小杨听话地关了电视,走过去,坐在楚西琴身边,抚摸着楚西琴的头发,抚摸着楚西琴的脊背。
  
  二
  
  晚上,小杨钻进楚西琴被窝,把头枕在楚西琴胳膊上睡觉。这个时候小杨总是不能很快睡着,小杨需要把手放在楚西琴身上抚摸。小杨的抚摸总能让楚西琴感到一丝丝慰藉,到最后也总是要一如既往飘起来的。但今天楚西琴不想飘,楚西琴觉得今天特别沉重,一点儿也不想飘起来。楚西琴拿开了小杨的手。
  小杨说:姐,咋了?
  不咋。
  小杨坚持问:姐,咋了?
  不咋。楚西琴说,今晚不要叫姐,叫妈。
  小杨就听话地叫:妈,咋了?
  你咋光问这一句呢?楚西琴说,我已经说了,不咋。
  小杨说:姐是看了《都市快报》,担心生意不好做了?
  楚西琴在小杨身上打了一下,说:刚才不是说了吗,今晚叫妈。
  小杨嘻嘻地笑:一会儿姐一会儿妈,真把人弄乱了。
  楚西琴叹了口气,说:原本就乱,叫啥都是乱。
  乱就乱,既然乱了,我就要吃一口。小杨笑嘻嘻的,把头埋进楚西琴胸部,一口叼住了楚西琴的奶头子。这情形就像当初被楚西琴领进这间房子时一样,只不过,那时,小杨在把自己的头埋进楚西琴胸部时,流着眼泪,脏兮兮的脸上布满了被泪水冲刷出来的道道子。
  那一天楚西琴站在环城公园的小路上等生意,没有等到生意,却等到了小杨。其时小杨正被一伙子人追赶。百无聊赖的楚西琴看见了,就想这个没命逃跑的小伙子可能是小偷。因而当小杨从自己身边跑过时,楚西琴顺手拉了小杨一把。已经跑得筋疲力尽的小杨被突然一拉,身子立马失去了平衡,倒在了马路上。追上来的一伙子人围上去,对着小杨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小杨被打得发出了惨烈的嘶叫。被吓呆了的楚西琴也突然尖叫一声,扑过去趴在小杨身上,护住了小杨。最后,那些人从小杨身上搜出了一个手机,骂骂咧咧走了。
  楚西琴扶起小杨,问:不要紧吧?
  小杨擦了擦嘴角上的血迹,说:没事,练出来了。
  练出来了?
  弄这事,挨不起打,干脆甭弄,回家看娃收鸡蛋好了。
  你真是小偷?
  话真难听。
  走,跟我走。
  弄啥?
  洗脸,吃饭。
  洗过脸,吃过饭,楚西琴没让小杨走,她问小杨:这么大个小伙子,咋不找个正经营生干呢?
  小杨说:我把正经营生撂了,现在找不到正经营生了。
  咋敢撂了正经营生呢?
  鬼迷心窍了。
  楚西琴于是知道了,这个小杨,大学学的是历史教育,毕业后分配到山区一所初中教书,干了两个月,觉得没一点儿前途,就撂下工作,自己跑到东南沿海地区去谋生。可一个学历史的,在经济发达地区又能干什么呢?
  楚西琴说:那个时候真好,大学毕业还给分配。
  小杨说:我运气好,刚赶上个尾巴车,第二年,就得考了。
  可你就把这样的好事给撂了。
  后悔来不及了么。
  那也不能偷。
  我妈死得早,我爸为我上学,欠了好多账。我爸才五十出头,看上去,却像七十多的老汉。我想叫我爸过好日子!
  那也不能偷,你爸要是知道你偷,该有多伤心。
  你以为这样,我就心甘情愿吗?小杨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楚西琴走过去,在小杨的头上抚摸,像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小杨也把头靠在楚西琴的怀里,使劲地吸着鼻子,说:真好闻,是妈妈的味道。
  傻瓜。楚西琴笑着说。
  一定是妈妈的味道。可是……可是……
  怎么了?
  我不知道妈妈到底是什么味道,妈妈死得早,连味道也没有给我留下……
  不许哭,也不许偷,我就给你妈妈的味道。
  过后,楚西琴把小杨留在了自己租住的小屋,还给小杨弄了一辆三轮车,让小杨去康复路批发市场拉货。
  楚西琴坐在床沿看电视,一脸微笑,一脸慈祥。电视播的还是《都市快报》,还是那个叫点点的栗色头发的女孩主持着节目。画面上,也依然播放着最近“扫黄打非”专项活动的消息,有好几家涉黄娱乐场所和洗浴中心今天又被端了。不仅如此,警方还根据市民的举报,在火车站和环城公园附近,抓捕了不少站街女……
  看完电视,想出去走走,但小杨不让,小杨以为楚西琴又要出去做生意,小杨说:姐,你不能去!
  楚西琴笑了,说:我去散步。
  你不能去,最近风声太紧!
  楚西琴说:我是散步,又不是做生意,你看,我穿成这样,能做生意吗?
  是的,楚西琴没穿她那一身好看的衣服,楚西琴这一身打扮分明就是个农村妇女。小杨笑了,让开了楚西琴。
  但在门外,楚西琴接了一个电话。电话是楚西琴女儿打来的。女儿说没钱了,要妈妈再给她卡上打点儿钱。女儿今年播音主持专业毕业,正在电视台实习。实习主持是没有节目可做的,只是在别的主持请假的时候,才有机会在电视上闪一下面。女儿特别想留在台里,但留在台里很难。楚西琴问多难。女儿却又吞吞吐吐地说,其实说难也不难,只要能陪台长和赞助商吃饭,事情就有希望了。楚西琴不明白为啥要陪赞助商吃饭。女儿说,台里几乎每一个栏目都有赞助单位,台长见赞助商时领着主持人一方面是为了表示热情,一方面也是要赞助商看一下,这样的主持人合乎不合乎赞助商的要求。楚西琴问女儿,光领女娃去吃饭吗?女儿笑,主持人都是一男一女,吃饭时两人都得去。楚西琴于是就放心了。这一次,女儿打电话来,就是因为台里给了她一个机会。
  
  楚西琴很高兴,忙说:好啊好啊,那你就好好陪人家。
  女儿说:可是,妈,吃饭唱歌……得花钱……
  不是还有一个男娃吗,咋还要你花钱?
  楚西琴女儿在那边笑:妈,当然是男娃花钱,可是……可是……哎呀,妈,买单时,我总得抢一抢啊,不然,多不好意思。
  猴女子。楚西琴笑了,你说,得多钱?
  二百就够了。
  二百哪够,掏出来多不好看,妈给你打五百。
  妈,就二百吧。
  拿二百元和人抢着买单,多丢人。
  妈,对不起。妈,只要我在电视台站稳了,咱就啥都不怕了,我让妈妈住别墅。
  楚西琴笑:别墅不别墅的,妈不想,从来都不想,妈只要我娃有出息就成了。
  妈给人做家政,整天洗洗涮涮的,伤手,最近,赞助商给台里送了些搽手油,我给妈拿了好多,有时间我送过去,妈记着要用的。
  好,好。
  挂了电话,楚西琴走进屋,匆忙地洗脸,梳头,又换上了可以把腰勾勒得细一些的粉红色碎花上衣,一条浅绿色裤子。这一身衣服让楚西琴显得既朴素,又在不经意间透出了一种妖冶之气。
  小杨跳起来,站在门口,张开双臂拦住楚西琴,小杨知道,这一回,楚西琴真要出去做生意了。
  闪开。
  你不能去,绝对不能去!
  闪开!
  姐,我这里有二百,你拿上。
  楚西琴看着小杨手里的钱,看了一会儿,默默地接了,装到口袋里。但她还是拨开了挡路的小杨,决绝地走了出去。
  姐,明天,我砸了三轮车,再去偷!身后,传来了小杨的声音。
  楚西琴站住了,回过头:你偷是你的事,不偷也是你的事,反正这一把生意我得做!
  
  三
  
  小杨躲在护城河旁一株柳树后边往河对岸的儿童乐园里看。
  儿童乐园其实就是用塑料绳子圈住的一片儿空地。里边有蹦蹦床,有充气式滑梯,有电动玩具车。几个幼儿在玩具上玩耍、嬉戏。几个老人在一边的连椅上坐着说话,并时不时地叮咛着让孩子们小心点儿,别摔着了。一间铁皮小屋在乐园的一角,门前,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猥琐的老妪在桌子后边的椅子上坐着。
  刚才,楚西琴进了铁皮小屋,不一会儿,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男人也进了铁皮小屋。
  楚西琴和老男人走进铁皮小屋时,小杨一拳砸在柳树上。小杨很难受。
  就在小杨对着铁皮小屋独自难受的时候,忽然,儿童乐园里多了好多人。一个戴着棒球帽的小伙子,扛着摄像机对着乐园一阵猛拍。几个便衣模样的男人迅速地靠近铁皮小屋,并迅速控制了门口的老妪。一个上身穿着红衣的女娃拿着话筒不停地挥舞,看样子是要把脚下的缆线摆顺。红衣女娃那一头浅栗色的头发让小杨吃了一惊。小杨认出了,那女娃就是《都市快报》的主持人点点。
  小杨忙掏出手机,拨打楚西琴的电话。
  电话通了,小杨依稀听到了楚西琴极力抑制着的喘息,小杨对着话筒喊:姐,便衣把屋子围了!
  楚西琴说:乖,别胡闹,快挂了电话。
  小杨急得声音里有了哭腔:姐,还有电视台的人!
  小杨,再这样,我就真不理你了。
  姐,你相信我!姐,那个叫点点的女娃也来了,她拿着话筒,我能认出她!
  小杨话一说完,就听到楚西琴那边的手机咔嚓响了一声,然后,就什么声音也没有了。而这个时候,小杨看到,那几个便衣已经开始砸门了。那一间铁皮小屋,在便衣拳头的敲击下,已经开始瑟瑟地发抖了。小杨大叫一声冲了过去。
  小杨跑到儿童乐园的时候,铁皮小屋的门已被砸开了。小杨要往小屋里闯,但闯不进去,便衣拦住了小杨。小杨硬闯,便衣就捉住小杨的胳膊,把小杨往旁边摔。小杨跌了个嘴啃地,小杨觉得便衣的手劲很大。
  小杨爬在地上,透过便衣双腿之间的空隙往门里边看。小杨看到楚西琴捂着脸,在房间的一角蹲着。那个六十来岁的老男人也捂着脸,蹲在房间的另一角。一个便衣呵斥着楚西琴,也呵斥着老男人。戴棒球帽的小伙子肩扛摄像机紧张地拍摄,那个有着一头浅栗色长发的女孩把话筒伸到楚西琴的脸面前。这样的景象让小杨特别着急,小杨想,这一定是要楚西琴答记者问了,这答记者问也一定要出现在今天或者明天的《都市快报》上了。这不行,这样,会让老姐把人丢大的,会要了老姐的命的。小杨奋不顾身了,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向屋里冲去……
  小杨往里冲的时候,正有一个人往外冲。两人撞了个满怀。额颅和额颅的撞击让小杨眼冒金星,与此同时,他听到一声锐叫,依稀觉出一团浅栗色的柔如云朵的东西从他的脸颊拂过。但小杨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小杨迅速爬起,冲进屋内,抱住了便衣的腿。
  求求警察叔叔,饶过我老妈吧!小杨说,小杨的身体扭曲着,双腿跪着,屁股撅得老高老高。
  便衣不停地往后退着,甩着腿,蹬着脚,试图摆脱小杨的纠缠。但小杨紧紧地抱着便衣不放,便衣怎么也甩不脱他。便衣甚至用另一只脚狠狠地踢了小杨几下,但小杨仍然没有放开便衣。门外的门里的便衣这时都跑过来,要把小杨拉开,屋里一时有点乱。而就在这个时候,楚西琴悄悄跑了出去。
  楚西琴往外跑的时候便衣没有看到,但小杨看到了。小杨的言语间于是就没有了哭腔,没有了焦虑,而平添了一种得意,一种狡黠:饶了我老妈吧!我老妈是头一回!我老妈是为了我啊!你们要不饶了我老妈,我就和我老妈一起,死到你们派出所门前!
  蹲在屋子一角的老男人看到楚西琴跑了,也想跑,但他跑不成,他得先穿了裤子然后才能跑。老男人的裤子还在那一张脏污的床上放着。想跑的老男人先悄悄站起来,悄悄地往床跟前摸。
  干啥?好好蹲那儿别动!警察冲老男人吼。老男人又退了回去,重新蹲在了墙角。
  那卖X的跑了。蹲下来以后老男人有点不服气,嘟嘟囔囔地说。
  便衣们一看,屋子里,果然没有了楚西琴。于是,他们留下一人在屋子里看着小杨和老男人,其他的几个,飞快地冲出屋子,去追楚西琴了。
  其他便衣一走,小杨就把一腔怒火向老男人发泄了:你日你妈,你妈才卖X!她让你受活,你狗日的还骂她,你不是人!
  你你你……老男人让小杨骂得话也说不完全了,你了半天,才又说,我是花了钱的,她应该让我受活……
  看这一老一小两个人骂仗,留下来的便衣先是笑,后来就打了小杨一个耳光,说:规矩点儿,都叫抓了,还骂仗?
  小杨捂着脸,说:你打我,我又没犯法,你竟然打我?
  你狗日的妨碍公务,把嫌疑人放走了,还说没犯法?
  我犯法了,你也不能打我,你打我,就叫刑讯逼供!
  便衣笑:你他娘的,连个嫌疑人都算不上,我还刑讯逼供你?
  
  四
  
  追出去的便衣回来了。他们没有撵上楚西琴,所以就生气,对着小杨骂骂咧咧的,意思是这事情怪小杨,狗日的不该冲进来搅警察的局。
  我姐让你们抓了,我当然得进来,要是你姐让抓了,你能不急吗?小杨说。
  刚才说话的便衣走过来,啪地扇了小杨一个耳光:谁他姐被抓了?你狗日的,不想活了,在警察面前敢犟嘴。等会儿到所里,有你娃好看!
  另一个警察看着小杨,不由得笑了:一会儿妈一会儿姐,你他娘的,和那女人到底啥关系?
  小杨梗着脖子不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便衣裤腰上的手机响了,便衣取下手机接电话,喂喂了几声之后,便衣对其他几个说:快,快走,那女人跳河了!
  哪个女人跳河了,哪个女人跳河了?!小杨喊着,跟着便衣追了出去。
  便衣把小杨拉上车,便衣也把老男人拉上了车。便衣说小杨是家属,以后有啥事了还要联系的,又说要老男人给他们作证,那女人是妓女,和老男人有性交易。小杨和老男人一上车,便衣就呜一声启动了车子,呜哇呜哇地把车子开走了。
  小杨不是一块没有脑子的石头,小杨的智商原本就不差。通过便衣与老男人的对话,他已经知道跳河的是楚西琴了。他把楚西琴跳河的原因归结到了警察身上。他想,得让警察吃亏,至少,得让公安局把所长免了,或者,干脆就让这几个参与抓楚西琴的警察都脱了警服,从此不能在人面前耀武扬威。他也知道,要让警察吃亏凭他小杨是办不到的,这样的事情只有记者才能办到,记者是无冕之王。于是,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视台的热线电话,要电视台快派摄像来,快派记者来,最好派《都市快报》来,《都市快报》影响大。就到南门外的护城河来,这里,警察刚刚把一个良家妇女逼得跳进了护城河……
  
  小杨对电视台的说法当然让便衣们气愤不已,一个便衣骂:你说你妈个X话,谁把良家妇女逼得跳了河?
  便衣骂着,还抬起手,要搧小杨的耳光。小杨举手一挡,便衣的手掌没有扇到小杨的脸,却把小杨的手机扇得掉在了车上。那手机啪的一声,散落成了一地零件。
  小杨大喊:你赔我手机,你赔我手机!
  便衣被小杨折腾烦了,索性掏出手铐,把小杨铐到了警车的窗子齿上。
  小杨又喊:凭啥铐我,凭啥铐我?
  到了出事地点,便衣们下了车。小杨也要下车,但便衣不允许,便衣认为小杨一下车,肯定又要妨碍公务。便衣让小杨好好在车上待着,不许乱动。小杨一挣扎,手铐就勒得手腕子疼。小杨只能透过车窗往外看。
  楚西琴已被捞了上来,湿淋淋的躺在护城河边。120也来了。从120车上下来几个穿白大褂的男男女女,他们走到楚西琴跟前,翻开楚西琴的眼皮看,揭开楚西琴身上的湿衣服听楚西琴的心脏,然后,站起来,对身边穿警服和没穿警服的警察们摇了摇头,说了些什么,就上了120,走了。
  小杨喊:咋不把人拉走!小杨意思是要120把人拉到医院里抢救。
  死了。老男人说,真晦气,刚闹过,就死了,我回家,得给门口拢了火,从火上跨过去进门!
  日你妈!小杨怒睁着眼睛,瞪着老男人骂,你妈才死了呢,你女子才死了呢!
  六十多岁的老男人不屑于和三十来岁的小男人骂仗。老男人把眼睛瞪大了看外边的风景。老男人惊叹:呀,那么漂亮的女娃,趴到死人身上哭。
  小杨就转过头,往外边看去。他看到了,确实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爬在楚西琴湿淋淋的尸体上,疯了似地摇着楚西琴的身子,一边哭着,一边妈呀妈呀地喊着。
  点点!小杨大吃一惊,他看到那女孩子一头浅栗色的头发在风中像一团栗色的云雾。
  点点,啥点点?老男人凑上来,问。
  《都市快报》的点点。小杨说,说了又后悔,认为自己不应该把点点是楚西琴女儿的事情告诉这一个老男人。
  《都市快报》是啥报?我光知道《华生报》。
  小杨瞪了老男人一眼:你个老皮,知道那么多事情弄啥?
  又一辆车呜呜地开来了。车是殡仪馆运送尸体的专车。车一停稳,就从车上下来了几个工作人员,他们拿着担架,也拿着一条黄色的装尸体的袋子。工作人员一下车,就和在场的警察一道,拉开了趴在楚西琴身上的女孩子,把楚西琴装到袋子里边抬到了车上。那女孩子哭喊着,也随楚西琴一起,坐上了殡仪馆的专车……
  
  五
  
  小杨因妨碍公务,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被处以治安拘留七天,罚款五百元。由派出所往看守所转的时候,小杨问警察看守所里有电视没有。
  有。
  能看《都市快报》不能?
  能看《新闻联播》。
  农村都能看《新闻联播》,也能看《都市快报》。
  看守所不是农村。
  看守所连农村都不如?
  警察在小杨屁股上踢了一脚,说:快走,话咋那么多的。
  一周以后,小杨回到了当初楚西琴租住的小屋。小杨手里拿着一瓶啤酒,坐在那台旧电视跟前看着。电视播放的是《都市快报》。《都市快报》的主持人还是一个女孩,但那女孩不是栗色头发,是酒红头发。
  小杨特别生气,把电视关了,把一个啤酒瓶子摔到了地上。
  房东进来了,问:啥事,弄那么大响动?
  小杨忙站起来,赔着笑脸,向房东道歉。
  该交房钱了,那个楚西琴呢?
  小杨说:她这几天回家了,她让我替她交房钱。
  明天是交房钱的日子,明天你必须在家,或者,你现在就把钱交了吧?
  小杨说:说好了明天交,我明天一定会给你的。
  房东出去了,小杨把目光又投到了电视上,这个时候,小杨看到电视下方出现了一行滚动字幕:经过充分准备,由本台新人点点主持的新增栏目《有话好好说》今晚20时正式与观众见面,望广大观众到时收看……
  小杨呀地一声,跳起来,想喝点啤酒,这才发现啤酒早已被自己摔到了地上。实在想喝酒的小杨没有办法了,就想出了办法。小杨来到房东的房间,叫了一声叔,然后说要借房东一瓶啤酒。
  房东笑:你狗日的,啤酒有借的吗?
  小杨说:我向我同学借到了房钱,我同学给我准备了八百元,让我现在去拿。我高兴,喝一瓶啤酒就去拿钱!
  房东笑着递给小杨一瓶啤酒,口里嘟囔着说:你狗日的,哪有借啤酒的。
  小杨接过酒,先喝了一大口,然后,向房东挥挥手,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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