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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公英的春天

发表时间:2025/03/21 11:06:28  来源:中华作家  作者:刘立  浏览次数: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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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照耀大地时,是不分贵贱贫富的。不要灰心丧气,太阳一样给你灿烂。

——题记

我常常眯起眼睛,望着阶下、草坪、路旁、岸边、林间的一球千羽的蒲公英,心想:“在广袤大地上能开花的草里头,它可能是最早从冬天醒来的一个了。”

想想看啊,当第一缕春风在晨曦里沿着地平线飞来,温柔地轻抚大地,蒲公英已经睁开了眼睛,深深胳膊伸伸腿儿,向下扎根,向下生长。几片春云,带来了一阵春雨,柳树、桃树、杏树从沉睡中醒来了。它们惊讶地发现,那小小的花儿已经预备开放了!

在故乡,每到初春来临,蒲公英抽出花茎,在碧绿丛中绽开朵朵黄灿灿的小花。那铜钱儿大小的花朵儿简直就是刚刚绽放的向日葵的缩小版。没有桃李娇艳,没有玫瑰芳香,没有牡丹姿态,一样传播着春天的气息,散发着顽强的生命力。在田间,在沟谷,在河岸,在土陇,在沙地,在草丛,随处可见它那坚强可爱的身影。花罢成絮,种子上的白色冠毛结为一个个绒球,随风摇曳,因风飞扬,飞向四面八方,孕育新的花朵。

“蒲公英那么不起眼,依然不忘带着美好的愿望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在一篇作文里,12岁的我这样描写蒲公英带给我的美感。几天后,作业本子发下来了,作文后面,老师这样写的:“是的,太阳照耀大地时,是不分贵贱贫富的。不要灰心丧气,太阳一样给你灿烂。”

十几岁的年纪,豆蔻花开二月初,我常常穿了母亲亲手做的布鞋,行走在田间小路上。鞋子有时是黑色条绒布,掐着红色牙子。或者是小碎花儿鞋面,脚面上钉一块二指阔的松紧带儿。鞋底儿一准儿是母亲在灯下一针又一针地纳起来的,针脚细而密。我穿着布鞋子,步履轻盈地走过散发着青草香的乡间小路,走进波浪似金的麦田,又走进雪一样白的棉花地。青草,麦粒,棉花,大豆,玉米,全都散发着太阳光的香气。这些淡淡的香气,紧紧地包围着我,也包围着我的少年时光。一个脚踩着大地,沐浴在阳光下的人,还会有什么忧郁、愁烦?

北纬37°的春天,不定哪天就刮起泼辣的春风。风起时,我就和梅子迎着风起劲儿地跑啊跑啊。梅子有一头又黑又多的长发,梳成两条大辫子,辫梢上扎一条红的丝带,绾成一朵花儿。有时候她把头发盘在头顶,身上穿了浅蓝色的裙子,多像我们画的小人书上的古代美女啊,这一招让一直留着妹妹头的我艳羡不已。我央求母亲也给我留起长发,可是母亲板着面孔说:

“你的脑门太宽了,留长头发不好看!”

我嘟起嘴巴说:“我剪成刘海儿不就遮住了嘛。妹妹不也扎辫子嘛?”

母亲无话答对:“这拗丫头!”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往院子里去了。

我家院子里有一棵木槿,据说与我同岁,已经长得有一把粗了,每到春末夏初,丛丛绿叶里就会开出一朵朵粉红色的大花来。花心呈深紫红色,几根黄色的花棒,引得蜜蜂蝴蝶飞来飞去。这些场面可给了我太多美感吆,在作业本的反面,我可没少画了它们。有一回,我和梅子在田野里挖了几棵蒲公英栽在木槿旁边,写完作业就看着它们画画,比谁画得好。可是几天后,蒲公英枯萎了。

“这花儿可不是在院子里栽的,它得到田里去,有风刮,有日头晒,有雨淋,长得才结实哩。”邻家的三奶奶来串门儿,看我们一脸的沮丧,宽慰说。

春风又起,我的头发被风刮得乱蓬蓬的,仿佛顶了一头杂草,梅子的大辫子也给吹乱啦。两个人的脸都晒得红里透黑。我们跑到麦地里挖了一篮子野荠菜,预备回家拌着吃,一路顺着河堤走回来。阳光洒在河面上,好像洒了满河的碎金子。我忽然看见路边有一朵成球的蒲公英,弯腰拔了下来,嘟起嘴巴,“噗”地一口气吹出,绒球化作无数个数不清的小白点儿,摇摇晃晃四散开飞走了。

“你猜它们会飞到哪里去呢?田里?水里?树底下?草科里?”梅子若有所思。

我跳起来再吹一口气:“管它呢。落到哪里算哪里,总得开花吧。”

梅子忽然说:“你知道么?我二姐下个月要出嫁了。你说咱们长大了是不是也得嫁人?我妈说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这个问题我还真是没有考虑过。不过想想,村子里凡是大些的女子都有丈夫的,于是我有了答案了:“我觉得咱们也会嫁人的。”

“那就得离开家呀!”梅子忧心忡忡地说。

我觉得她皱着眉头的样子怪可怜的,就劝她说:“你二姐比你大十岁呢。你出嫁还得十来年呢,这会子发什么愁啊。”

梅子二姐出嫁时二十二岁,梅子出嫁时也是二十二岁。我知道这个消息时,刚刚在县城参加工作了半年,白天工作,晚上画画,还在做着画家梦。看着身穿大红嫁衣的梅子在鞭炮声里走进那个四面围墙的院子,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不是滋味儿起来。

那时城乡交通还不甚方便,不能常回去。有时候,梅子会写信来,告诉我她家种了十多亩棉花,六七亩小麦,还在院子里养了几十只鸡鸭。我把信念给母亲听,一面想象她手里端着鸡食“咕咕咕”地喂鸡喂鸭的样子。她还画画么?她还读席慕容的诗么?我总觉得她实在应该在城里找个人家,找份工作,可以继续她的梦想。可是梅子说:“……我快要当妈妈了。”

我无语。母亲啧啧叹道:“唉,梅子总算安顿下来了。你看看你,连个敢要你的都没有。吃个饭还抱着本破书!”

我知趣地溜到一边儿去看我的《隋唐演义》。眼看着书上一个一个苍蝇大小的黑字儿,心里在想:梅子快当妈妈了?好像一切还在昨天呵。她的小孩儿会是什么样子?长得像梅子?还是梅子那并不能算是帅气的老公?她还喜欢读《红楼梦》么?还有工夫画画儿么?

许是当了妈妈之后真的很忙吧,渐渐地,我和梅子的联系愈来愈少,后来就断了。有时候会从老家来人那里听到一点儿关于梅子的消息,又带孩子又种地,一天到晚忙个不停,瘦了,黑了。我想给她打电话,没有号码,给她写信,她也不回。过了几年,听说她又生了一个男孩儿。

“哎呀,你俩一般大的吧?这些年可不一样呢,你还画画?梅子可就没这空儿喽。俩孩子……看上去她比你大个八九岁哩。”老家来的人这样说。

我知道带孩子的辛苦,因为那时候我也当了一个男孩儿的妈妈,有了温馨小家,老公细心体贴。母亲再也不唠叨没人敢要我了,因为女婿比我还孝敬她,有大房小车,虽然我不够多金,然而我很满足。我仍然有足够时间画画,而且在老公支持下加入了美协,作品多次入选入展,我感觉离儿时的梦想越来愈近了,这些都令我欣喜并且充满感激。

就在这时,我接到了梅子的电话。

那天,我正歪在沙发上绞尽脑汁构思一张新画,预备参加一个挺重要的展览,电话声突然响了起来,吓我一跳。摸起来看时,却是个陌生号码,按下接听键,我习惯地说了句“你好”。

那头是个急乎乎的声音:“在哪里呢?我在城里。”

这声音仿佛在哪里听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哪位?”

“是我呀。”对方只是笑,却不说身份。

我忽地想起来了:“哦哦,梅子?是梅子?”我站了起来,手边儿的半杯绿茶也给碰倒了,茶水哩哩啦啦洒了一大片。

半个小时后,我在街角的一家书店外头见到了梅子。她是来给女儿买书的,那女孩儿都快赶上她高了,我一时有些恍惚,仿佛时光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然而眼前分明是笑嘻嘻的留了短发的梅子和她已经十二岁的女儿。多年不见,梅子的大辫子不见了,一件略肥的外套罩在她的身上,晒得黑红的脸上嵌了一对闪闪的眼睛,透出的眼神儿仿佛更坚强了。

我请她们去我家坐坐,梅子不肯,说一会儿还得给孩子报名,因为今年孩子要上初中了,预备来城里上学,毕竟这里的教育条件更好些。“年前我就在电视上看到你了哩,我就跟孩子说,你看见没,这就是小时候和我一起画画的好朋友,好容易打听到你的电话。”她说完这句,上下打量着我,“有时候我也想啊,怎么我就没有坚持下来呢。可是已经这样了,总得把日子过下去哇。好在这俩孩子都争气,学习都很好,以后就指望他们了。”那女孩儿只是笑。

我想说自己有梦想就该自己去追求,不能把自己的转嫁给孩子们,他们有他们的梦想,但我终于没有说。

后来,因为要照顾女儿,梅子夫妇都到城里来工作了,我们见面的机会也多了起来。有时候她也带着孩子到我家来玩,有时候她自己来。她的梦想已经全然由从前的画家梦换做了孩子们的长大成才。每每孩子们带回成绩单,她都眉开眼笑。

春天终于又来了。桃花儿开,杏花儿开,燕子飞来,湖水荡漾。我和梅子带着孩子们在湖边散步。梅子的女儿在草坪上摘了一朵蒲公英的绒球,使劲儿一吹:“噗!”我家小宝和梅家小宝就撒腿儿追上去吹:噗!噗!一个说:“我飞得高!”另一个不服气“我才飞得高呢!你看!”

春天的阳光暖暖地照着,看着孩子们追逐嬉笑的身影,我们都觉得生命是多么美好!梅子并没有因为没有做了画家而沮丧,相反地,她看着孩子们的眼神儿是那么安心,满足,我也就安心了。

或许,就是这样了吧。不管是贫穷还是富裕,都是属于我的,只要我有一颗坚强、善良的心。虽然我们看到的是漫天飞舞的蒲公英的种子,但是我们看不到但一定会发生的就是每颗种子都会找到自己的一片立足之地。当然境遇可能会并不相同,有的落到了肥沃的黑土地,而有的可能只是贫瘠的盐碱地。随风而来,随风而去,又随遇而安。所以,不管是好是坏,世上总有属于你的那一个位置在等着你。不要抱怨土地瘠薄,不要得意土地肥沃,重要的是,往下扎根,往上生长吧,一定会开出美丽的花儿来的。

一朵花,两朵花,三朵花……开满我年少时的原野。花朵中,再无哪一朵如她那般的朴素,淡雅,又夺目光耀。

是的,我们想要的,并非物质,而是心灵的满足。一如那一朵小小蒲公英,在没有车辙的原野上,独自美丽,独自清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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