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趣书屋绽放我们的喜悦

联系我们
地  址:琴趣书屋
电  话:QQ2327266922
邮  箱:2327266922@qq.com

最后的演出

发表时间:2025/04/29 11:12:00  来源:散文选刊·下半月1206  作者:沈念  浏览次数:11  
字体大小: 【小】 【中】 【大】

“某日若得到上海,请定让我知。”

深夜的浓墨可以淹没一个人的悲伤。我是这样想的。当我翻看博客上的这条留言时,我恍惚地问自己,给我留言的她真的走了?

这么宽广的世界,她轻盈地一跳,挪出了自己的位置……这个空位,却刺眼地灼伤人们的眼睛。因为看不见了,我怀疑生活的真实性。

上海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教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多部长中短篇小说和翻译作品……33岁,她的履历表上原还会延伸的路,戛然而见悬崖。

2010年春天,北京朝阳区八里庄南,鲁迅文学院。那座被很多人怀念的小院子里,储存着来自天南海北的52个人相聚的欢乐、尖锐的争论、喧嚣的沉默、真诚的鼓励……四个月的相逢、相识、相聚、相知,然后是离别,画上一个句号或省略号。回到庸碌日常生活轨道上的我们,还没来得及梳理值得永远珍藏的记忆。八月的“尾巴”,她就用这个令人措手不及的消息,把自己从一个俗世拂开,让彼此间隔着天堑。她拂去的,是一片静默的尘埃,还是一树灿烂的花朵?

记忆的刻度上,开学不久,她给同学发来两篇小说,抗日和家族题材,颇见功力。她谦虚地向我,也向其他同学“请教”,我班门弄斧地说了些阅读感受,她柔柔地微笑点头,这是我们交往的开始。

在食堂的长条桌上,她与我聊三湘大地,聊毛泽东和那段革命之路,聊湖南的水和山,她说湖南还没有她的足迹。我邀请她过往一游,她很爽直地应允在未来的时间里抵达。

某一天,她成了我们太极社团的师妹,非常认真地跟着师傅和师兄,打着不到位的一招一式。那些有她加入的夜晚,开始有了更多练习中的欢笑。中途她又放弃,我们没有谁去追问原因,可实际上我发现,她仍一直陪着我们。只是她变成了在大厅下跳子棋、打乒乓球的一员。后来,她要学球,我粗浅地与她过招,她总是说学不到位,眼睛里闪着迷惘。我那时丝毫没有觉察,那是她内心深处的迷惘不小心从眼神中流溢出来。

鲁院的每一堂课,她是最认真的。端正地坐着,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着听课笔记。她口才极佳,我们说,某日她能成为“戴锦华第二”。她的衣着休闲飘逸,颜色搭配赏心悦目,留下的是现代大家闺秀的印象……

这是我们之间淡淡的交往,君子之交,甚至会因学业的结束而更淡如水。可她在毕业前弄出的响动,让我今天拥有了更强烈的思念。那个不一样的夜晚,她和另外两位女同学在校门外的夜宵摊上,突如其来搬出“制作一台毕业晚会”的设想——排演《〈雷雨〉外传》。果真印证那个听出茧的俗语“三个女人一台戏”。她在抛出设想的一刻就搭起了舞台的框架,在脑海中物色演员。我从另一桌给她们打招呼,她把目光投向我,蹦出“周萍”两个字。我以为那是她随口的一个玩笑。

次日中午,我在外吃饭,连着收到她的七条短信。原因就是我拒绝了已经搭起的剧组的邀请。对没有演出经验,更不曾想去挖掘这方面能力的我来说,这是赶鸭子上架的苦差事。分别在即,有没完没了的聚会,有与在京友人流水一样的告别。坦言,我没有他们那种热烈的奉献和牺牲精神。

她的恳切相邀和不依不饶的坚持最终击破我的堤防。随后仅有不到一周的排练时间,又让我看到一个投入工作之后极其敬业的她。写剧本初稿,半夜修改,守着一组组演员排练,十分专业地讲戏,直到演出时她一步步地把控着音乐、节奏……那一幕幕画面,反复出现在我眼前,她和每一个演出者,感染了我。排练中所占去的休息时间,曾使我的情绪一度极其糟糕,犹豫着退出。又是她的宽容和理解,她只言片语的短信,她邀请剧组在朝内大街秦唐府吃陕西大餐时的坦诚道谢……让我从退缩到内心积极,从习惯了沉默和观看到勇敢地走到前台。演出的成功,让我们在那座精神的院子里绽放了一朵鲜艳的花朵,有了不一样意义。而我也从中明白,一个好导演对演员的影响是多么巨大。在舞台上的那一刻,我们的演出都凝结成她一个人的演出,我们是从她的精神之树上分岔的枝丫。因为她,让我们在鲁院学习结束后的今天仍有着沉甸甸的欢喜与更多的话别主题。

然而,还有那么多细微的回想和美好的感受,都因为她猝不及防地离开,一一凋谢,永远也不会再盛开。

恨与爱,这两个包罗万象的词,都不足以概括悲伤的回忆。

那些夜色中闪烁的光,流动的身影,无论浮华喧闹或是黑色冷漠,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把积淀的忧伤打捞上来。

夜归途中的神思恍惚、飘远心绪,才会回到那个已经告别的“舞台”,回到曾经欢聚的时间刻点。

那个临时搭起的剧组,每一个成员,不止一次地追问、探寻过以这种决绝的方式离开的理由。那张被修饰过的脸,躺在告别仪式的中心舞台,仿佛只是一次疲倦之后的深睡。无物质之忧,前景看好,有那么多人苟且偷生,难道只有她思考着活着的终极意义,所以,她选择了死去?真正的理想主义者在悄然离开。

在春天的绵长雨夜,那次演出的碟片已经开始播放片尾字幕,一行行熟悉的名字,定格在“导演:于东田 编剧:于东田”的位置。这是她的名字,曾经跟随一篇篇文学作品、一堂堂精彩讲课、一次次热烈讨论出现在众人视野。掏出震动的手机,却发现是又一次错觉。触摸手机屏的号码簿,Y,她的名字,11个阿拉伯数字紧随其后。忍住删除的念头,拇指停在绿色键钮上唯恐触礁。过去会响起声音的那一头,如今只有一片空白的想象,一片漆黑的舞台。一瞬间,我的耳朵,与这世界联络的通道无端被堵塞。喧嚣的世界,因生命的相隔而沉寂。

我缓缓挪开手指,仿佛只是紧紧攥住一个虚无的存在。

她的离开,只是一个号码的消失?!

下一篇:不远的地方
文章评论
发表评论:(匿名发表无需登录,已登录用户可直接发表。) 登录状态: 未登录,点击登录
联系电话:QQ2327266922  湘ICP备2021007879号-1
琴趣乐屋  © 2025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