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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与他的羊

发表时间:2025/04/29 10:29:22  来源:散文选刊·下半月1205  作者:王玉良  浏览次数: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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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病了,病得很重,他躺在病床上仍然惦记着家里的羊。

弟弟对父亲说:“羊我已经找人经管了,你就安心在医院治病吧!”

父亲为什么喜欢羊,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个谜,我和弟弟问过多次,每次都被父亲搪塞过去。

这天晚上,谜底终于揭开了,父亲给我和弟弟讲述了一个非常感人的故事。

那是1960年,父亲所在的师范学校也和全国其他行业一样,掀起了“炼钢铁,吃食堂”的群众运动。学校里的生活非常艰苦,他们每人每天只有二两面糊糊,吃不饱肚子成了当时最大的问题。确实,对于他们这些正在长身体的青年学生来说这点面糊糊就等于没有吃饭。因此,许多学生都被饿得全身浮肿,无法正常上课,面对这种情况学校决定停课,让学生们回家,就这样2天水米未进的父亲还得拖着饿得发软的身体往家赶。当他走到陕甘两省交界的一个小山村时(离家还有半天路程),饥饿、疲劳、口渴一齐袭来,他实在走不动了,就在路边坐了下来,打算歇歇再走,谁知这一坐,就再也没有站起来。父亲昏死过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炕上,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正端着碗给自己喂东西吃。父亲刚想起身感谢,被老奶奶一把摁住说:“不要动,好好躺着,你已经昏睡了一天了,我想你可能是饿昏的,所以我给你熬了一碗羊奶,这不,刚喂了几口你就醒了,赶快趁热喝吧,喝完了好好睡上一觉,缓过劲来明天再走吧。”父亲含着泪端起了老奶奶的这碗救命汤一口一口地喝起来,他觉得这是世上最甜最美的汤。

喝过汤后,父亲感到身上有些力气了,于是坐起来问老奶奶:“这是哪儿?”老奶奶告诉父亲,这里叫梁子树归陕西管,由于这里比较偏僻,又是深山区,县上和公社的领导很少到他们这里来。加上人烟稀少,方圆几十里也就住着他们一家。而这个家里也再无别人,只有她、老头子和一个小孙女名叫香儿。儿子1956年修路时被炮炸死了,儿媳去年病逝了,现在这个家里只剩下70岁的老头子、67岁的她和16岁的孙女香儿三人相依为命。老头子身体一直不好,为了给老头子补身体,家里只好偷偷地养了一只奶羊。父亲问老奶奶:“那你就不怕被他们发现吗?”老奶奶说:“不怕!这儿离生产队较远,队长、大队长他们一年也来不了几回,我们估摸着队里人要来这里种庄稼时,我们就把羊藏到后山的一个石洞里,那个洞很深也很隐秘,在洞口里面一米处安了个门,不但能防止羊跑出来,同时还能防止狼钻进去伤害羊。洞口被一棵黄秧树堵住,外面什么也看不见,所以很安全,也没有人发现。我们只是每两天把割来的草抱给羊吃就可以了。”老奶奶又问父亲:“你是哪儿人?我看你像学生,你怎么会昏倒在这里?这条路可从来都没有人走过。”于是父亲就把学校如何搞运动,学生如何挨饿吃不饱,后来学校决定停课,自己回家时又如何走错了路,如何昏倒等一五一十地地告诉了老奶奶。

老奶奶听完父亲的讲述后自言自语道:“学校也真是的,放着好好的学习不抓,偏偏搞什么运动,看把娃可怜的,今天如果不是碰上我们,这娃还指不定要遭多大的罪呢,多危险啊,这里有狼,前几天狼还在这一带伤过人呢!”说完老奶奶转过脸对蹲在地上抽烟的老汉说:“你明天把娃送出沟去,免得他再走错路出麻烦。”这时香儿端着晚饭进来了,她有些害羞地把饭递给老奶奶,把脸转到了一边,老奶奶笑着对父亲说:“香儿这孩子胆子小,见了生人就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唉!香儿没了父母短精神啊,算了,不说了,赶快吃饭,吃完了早些休息,明天好赶路。”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老奶奶就起来做好了饭,又给父亲蒸了5个洋芋,让父亲带在路上吃。

吃完饭老爷爷带着父亲沿沟里的羊肠小道,一直把父亲送到离家不远的大路口,才返回去。父亲说:“当时如果没有老奶奶一家人,他可能早就没命了。”这件事让他终生难忘。

几年后父亲为了感谢老奶奶一家的救命之恩,特地备了礼物去看望他们一家人,结果扑了个空。原来他们二老在父亲走后的第二年都相继去世了,羊被卖了,香儿也走了,没人知道她到哪里去了。面对着这座曾经使他起死回生小屋的残垣断壁,父亲哭了整整一个上午,他怪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来看看老奶奶一家人,或许还能见上一面,现在永远见不到了。

几天后,父亲不知从哪弄来一只小羊羔,从那时起,我们家就有了养羊的历史,而且一直延续至今。所以放羊是我童年时期的必修课,羊伴随着我长大成人,每当我们兄妹四人饥饿难忍时,这只奶羊常常会给我们奉献出甘甜的乳汁。而今,我们兄妹四人都已成家立业,儿女成群。但是每当我们回忆起儿时吃羊奶的情景时就感慨万千。在我们的记忆里这些事情仿佛就发生在昨天,让我们久久不能忘怀。

父亲养羊,简直到了着迷的程度,每天干活休息时间,他总是忙着给羊割草。放工以后别人都空身往回走,他还要背上一背架羊草,每年夏天他都要早早地给羊预备冬天的草料,免得冬天没有草让羊挨饿。

有一年,队里来了路线教育工作组,他们非说我家养羊是搞资本主义,他们要割掉这个资本主义尾巴。这段时间,父亲白天劳动,晚上在群众会上接受批判,交代问题,提高认识,脱胎换骨,我们家的羊也被当做资本主义尾巴割掉了。两天后,羊就成了全队人的口中美食,被大家享用了。这一天我们兄妹四人都哭了,而且哭得很伤心。父亲也哭了。

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父亲不知又从哪儿弄来了一只羊继续饲养。

有一次,我无意中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每年的腊月三十晚上,父亲都要面向北方,撒个灰圈,插上香烧点纸钱,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几十年来,年年如此。

如今,父亲老了,身体也大不如从前了,但他仍然在家养羊,全家人也就不再劝阻他了。养羊,也许会让他记住什么,或许他要我们做儿女的记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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