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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彩石

发表时间:2025/06/02 09:34:37  来源:安徽文学1109  作者:李淑妮  浏览次数: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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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星期五晚上,吴佳佳躺在床上,又一次看了看手机,已经快十二点了,按以往的规矩,丈夫关明九点半下晚自习,从B城开车到A城两个小时,这时候差不多该到了。
  她拿起手机,准备拨他的电话,想了想,还是放下。
  吴佳佳叫醒五岁的女儿苗苗起来小便。苗苗嘟着嘴,眯着眼睛,极不情愿地被她扶着坐在马桶上,正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吴佳佳想去开门,可苗苗眯着眼睛软绵绵的靠在她身上,她只得先把苗苗送回床上,刚把苗苗放好,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赶忙掐了电话,快步跑去开门。
  一脸疲倦的关明站在门外。
  两人进了房间,吴佳佳躺在床上,关明自己倒了一杯水,边坐在床沿边喝水,边低下头仔细看苗苗说:“上个周末出去听课,半个月没有见到宝宝了,脸上好像胖了一点,头发也长了。嗯,真长大了不少呢。”
  接着,关明又和吴佳佳聊了聊苗苗的身体、吃饭和表现状况等等。聊了一会,关明拿了条毛巾去卫生间洗澡。
  出来的时候,吴佳佳看到关明只穿了一条短裤。是她买给他的那种黑色紧身三角裤,一身结实健美的肌肉在她面前显露无遗。
  关明看了看床上,苗苗睡在床中间,吴佳佳自己睡在左边,右边放了一个枕头。
  关明从右边上床,轻轻亲了亲苗苗的脸蛋,然后轻轻的把她抱到床边。自己躺到床中间。
  关明侧过身子,把脸朝向左边,抬起手臂,吴佳佳也翻了个身,把头枕在关明的胳膊上。
  两个人都不说话,享受这难得的温情时刻。
  关明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右手伸到她胸前,握住了她饱满而浑圆的胸部。
  关明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开始向下游移的时候,被吴佳佳拉住了:“别,大姨妈来了。”
  那只手僵硬地停在她的肚子上。
  关明保持着他的姿势,眯着眼睛,沉默着,好几分钟都没有动。吴佳佳把头从他胳膊上挪开,推推他:“去床那边睡吧。”
  这一夜,吴佳佳在辗转反侧中,听到关明那熟悉的鼾声来得格外迟。
  
  二
  
  第二天上午,苗苗被保姆带出去玩了,吴佳佳在电脑上整理上个月的销售资料,关明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看书。
  电话铃响了,是司机王朝,他说家里打电话来,他老婆已经有了提前生产的征兆,要马上请假回家。
  王朝的事,吴佳佳提前两个月就和公司写过报告,请公司派新的司机来顶班,可至今都没有动静。现在,实在是没有人手,可是不放他走能行吗?虽然比报告上提前了半个月,可是生孩子这事不等人啊。只是这一旦放了王朝,吴佳佳不知道自己能否招架得住?
  吴佳佳稍做思忖,对王朝说,你也知道,公司现在人员紧缺,本来在公司没有派人来之前,我是不能放你走的,但是,生宝宝是头等大事,无论如何,我都会同意让你先回去,希望你能尽早回来。
  王朝连连说谢谢吴经理。吴佳佳正准备挂电话,忽然又想起什么,补充说,向你妻子问好,向即将出生的宝宝问好,祝母子平安。
  在王朝一连串的道谢声中挂了电话,吴佳佳心里恨恨地责怪公司,办事总是这样拖泥带水,即使人家孩子提前了半个月出生,人选应该早安排吧,可是这会儿,连一个可以抽调的人都没有。
  这边电话刚挂断,手机又响了,是万达的老板娘打来的。老板娘说她的货订了差不多一个月了,怎么还不到,你们是不是不想和我们做生意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大,语气里火药味很浓,吴佳佳一直赔着笑脸,说了一大堆道歉的话。
  等她挂上电话,关明抬起头说:“是公司不发货,又不是你的错,客户凭什么那样说你?”
  吴佳佳苦笑一声,万达是这个浙江汽车用品公司驻A城办事处最大的客户,虽然一直压着几万块钱的货款不给,但打电话要货的时候,像是下命令一样。送货的时候,不但要搬下车,还得送进仓库摆好,仓库员、理货员、司机一个都不能得罪。更难的是结账,收一次款,要么要跑三四次,要么退货,要么打折,要么压款。在汽配城做生意的大都是广东人,这些看上去短小精悍的南方人,总能找到理由少付钱给你。每次出去收款前,吴佳佳都要在家里做很久的心理准备,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生怕到时候一不小心,把不耐烦的情绪流露出来。
  但是这些话吴佳佳没和关明说,他大学毕业就直接进了学校当老师,哪里会了解这些?
  吴佳佳挂了电话,迅速给公司的销售部、仓库打电话,给负责生产的王厂长打电话。
  求爷爷告奶奶,终于把这批货的出货日期定下来。
  关明又说:“办事处就是负责销售的,你是办事处经理,发货给你是他们的分内之事,难道还要求他们不成?”
  吴佳佳说:“总公司的这些人不能得罪。得罪他们的后果便是,有货了,不给你发,或是给别的客户、别的办事处先发,要么即使发货了,不是剩下的就是次品。你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就算你狠,闹到老总那里去,但是这些人里面,有老总的亲戚,还有公司多年的元老,这一次你闹赢了,可以后呢,你还是得天天和他们打交道,他们要刁难你,总是会有办法的。而办事处的业绩全仗着他们及时发货呢。”
  说完又给万达老板娘回了个电话,赔着笑脸,说了许多道歉的话,并承诺她要的货三天内一定送到。
  放下电话,吴佳佳把自己深深的陷在椅子里,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关明给吴佳佳端来一杯绿茶。
  吴佳佳抬起头,看着关明,冲他笑了一下,疲倦的眼神里有些许感动。
  关明放好茶,却没有离开,站在吴佳佳的椅子背后,用双手轻轻按摩她的肩膀,说:“老婆,不要干了,回家吧!”
  吴佳佳愣了一下:“回哪个家?”
  关明瞪了她一眼:“你说哪个家呀?”
  吴佳佳低下头,陷入沉默。
  
  三
  
  吴佳佳和关明是小学同学,初中毕业后,关明上了高中,而吴佳佳因为父亲去世了,家庭困难,只上了中专。吴佳佳在读中专的过程中,利用课余时间自学,拿到了大专文凭。毕业后,一个人离开家乡,来到A城,进了这家集生产、销售为一体的汽车用品公司。她用农村孩子天生的勤奋好学与刻苦耐劳,用了八年的时间,经历了从一个仓库员到办事处经理的蜕变。这其中,付出的努力与艰辛,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够体会。
  吴佳佳的公司是私营企业,虽然手下有业务员、仓库员、司机、后勤等,但是,她却不能随便离开。她是这里的经理,平时看上去很清闲,可一旦有事,她就要承担着全部的责任。
  关明大学毕业后,来到B城做了一名高中老师,与A城相隔一百来公里。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过着牛郎织女的生活,吴佳佳极少去B城,都是关明周末到A城来团聚。
  这些年下来,吴佳佳确实不知道家在哪儿,哪儿才是她的家。
  十七岁之前,她是有家的。家里有父母、哥哥、姐姐、侄子、侄女。十来口人,每天吃饭一大桌子,大的吵,小的闹,十分嘈杂。那时候吴佳佳的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拥有一张自己的床。因为她每晚和姐姐睡一床,姐姐个子大,她常常被挤在床沿。但是,后来,每一次回想起这个家,她都闻到那四间黄砖瓦屋里飘散出的热闹与温馨的气息。
  父亲去世后,家就散了,像一面破碎的镜子,四分五裂,再也无法还原。三个哥哥各自成家,两个姐姐也出嫁了,她和母亲跟最小的哥哥过,在哥嫂的屋子里,她和母亲住一个房间,母亲在哪里,她的家就在哪里。
  后来,她结婚了,关明带着她走进了他的家,那是她的婆家。关明有三兄弟,家里虽然盖了楼房,但是属于他们的,只有一个房间。而他们,一年也难得回老家一次。
  三年前,他们在关明所在的B城买了一套房子,按揭的,房产证上写着她和关明的名字。
  这套房子,就是关明口中的家。只是这个家,对于吴佳佳来说,实在太陌生了。她眼里的B城,是个遥远而陌生的城市,这里,她没有一个朋友,楼上楼下的邻居都不认识,偶尔回家,都要把关明喊个不停,问他,盐放在哪里,洗衣粉放在哪里,甚至家里的液晶电视机她都不会开。
  
  吴佳佳刚进这家公司时,也是住集体宿舍,随着她职位的升迁,公司给她租了套三室一厅的房子,平时她和保姆、女儿三个人住,关明周末过来,十分方便。
  在吴佳佳心中,感情最深的,除了记忆中的那个家,就是A城这套房子了。她在这里住了五年,刚开始,房东还自己过来收房租,住久了,房东根本见不着面,就连每半年交一次房租,都是通过银行转账。屋子里每一样东西,都是她一点一点添置起来的,除了保姆住的小房间,其余全是她和苗苗的地盘,她享有绝对的支配权,鞋柜里装满了她和苗苗的鞋,衣柜里全是她和苗苗的衣服,客厅里,到处是苗苗的玩具。水电费、物业费、煤气费都是她去交,所有的电话都是找她的,所有的快递邮件都是寄给她的。楼上楼下的邻居相处友好,一出门就能碰见熟人。苗苗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小区里有许多苗苗幼儿园的同学。总之,这套房子,除了房产证上的名字不是她的,其余的地方都具备了作为她心目中的家的特征。
  这里才是五年来被吴佳佳称为家的地方。
  
  四
  
  又一个星期五晚上,十二点钟,响起了关明的敲门声。
  这次,吴佳佳没有先睡。而是在关明进门之前,把干净的拖鞋放在门口,把毛巾睡衣放进卫生间。
  关明一进门,看到拖鞋,目光里有一丝诧异,抬头看着吴佳佳。吴佳佳穿着粉红色迷你吊带睡裙,披着刚洗过的长发,还洒了些香水。关明的目光开始迷离。吴佳佳对他温柔一笑,端上一杯热茶,转身进房间。关明快步跟上来,从后面抱住了她。
  吴佳佳陶醉的眯上眼睛。这时,苗苗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她赶快推开关明:“快去洗澡吧,我去叫苗苗小便。”
  等苗苗重新睡熟,她把苗苗移到床边,把两个枕头并放在一起。
  关明洗好澡出来的时候,却拿着枕头睡到了那一头,吴佳佳正感觉诧异,关明已经提起了她的脚,开始给她按摩。
  有一段时间,关明不当班主任,每个星期五下午就可以过来,那时他每次晚上给她按摩脚,可自从当了班主任,每周五晚上十二点到,洗个澡,说说话,忙乎一阵,睡觉都要到一二点,而第二天一早,只要苗苗一醒,就都别想睡觉了。因此这个节目也停了好久。
  吴佳佳把脚一缩,说,算了吧,你太辛苦了。然后,拿起关明的脚,轻轻的帮他按着脚底板。关明却嗖的一声,缩了回去。
  吴佳佳问:“怎么了?”
  关明依然缩着脚说:“你今天是怎么了?突然变得这么温柔?”
  是啊,吴佳佳心里说,自从当了这个经理以来,繁杂的工作,把她慢慢从温驯柔弱的弱女子历练为坚决果断的女强人。自己也曾一度很得意于这种改变。后来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女强人就是把自己的女人味给丢了。
  关明又拿起她的脚,说:“我这个人不会享福,还是我给你按吧。”
  吴佳佳也不坚持,乖乖的把脚架上关明的胸膛。
  小别胜新婚。吴佳佳很喜欢这种期待的感觉。平时,各人都全身心投入自己的工作。周末,激情就像储蓄饱满的湖水,一旦开闸,热烈奔放,让身心尽情享受,忘情陶醉。
  激情过后,吴佳佳把头靠在关明的怀里,关明又提起回家的事。
  吴佳佳嘴上说,好,我找个机会和黄总说说。心里却在想,自己从事这份工作八年了。除了这个行业,自己别的都不熟悉。并且,B城是个小城,回去了,能找到比这个更适合自己的工作吗?即使能找到,失去了这么多年积累起来的人脉、经验、平台,又得重新开始,谈何容易!自己三十岁了,已经没有当初的闯劲与干劲,何况自己的母亲年龄已大,公公婆婆又在老家,没有人帮忙带苗苗,回去了就不像在这里收入丰厚,可以请保姆。如果不上班,靠关明一个人怎么行?如果上班,苗苗怎么办?
   关明又说:“老婆,你知道吗?每一次我回家,都是三开。”
  吴佳佳听了,好奇地问:“哪三开呀?”
  “开门、开灯、开电视。”关明说着搂紧了吴佳佳,声音有些伤感,“老婆,这样的日子我真的过怕了。每次傍晚,我不敢出门,看到别人一家人带着孩子散步,我心里别提有多难过了。特别是冬天,我一个人回家,家里冷冰冰的。我多么希望有个人陪我说说话,晚上睡觉有个温暖的被窝。偶尔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多希望有个人问候一声。有几次,喝醉了酒,回家后,想喝水,懒得烧,就直接对着水龙头咕咚咕咚……我看人家在服装厂里做普工的,都要把老婆孩子带在身边,我们一家人却这样分隔两地。”
  吴佳佳忽然想起多年以前,有一次,她问关明,一个人过的滋味如何?关明说,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滋味呀。
  以至于很长时间以来,“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滋味”都成为她打趣关明的话题。
  “你不是说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滋味吗?”吴佳佳故意用轻松的口吻说。
  “以前我没有感觉。可是自从过了三十岁,我对你和苗苗的眷恋就越来越深了。而且,每个周末,这样匆匆忙忙的跑来跑去,我真的感觉挺累的。”关明的声音渐渐朦胧,他实在太困了。
  吴佳佳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抚摸着他消瘦的脸庞。
  
  五
  
  这一次对话之后,吴佳佳才真正把回家当做一个认真的问题来考虑。虽然她知道对一个女人来说,家庭当然重要,但是事业却也至关重要。都说经济地位决定政治地位,自己这些年来,虽然辛苦些,操心些,却培养了能力,增强了信心。也为家庭建设做了很大的贡献,在家里大事小事,都是她说了算。如果没有了这份工作,少了收入,自己还能有这份主导权吗?
  思来想去,她一时也做不出决断。
  四月份的一个星期三,公司里来了通知,让她和司机王朝一起去上海办事处开会,黄总将亲临上海。吴佳佳知道,每次开会,黄总都会抽个时间,单独会见她。这种私人企业里,人员流动很大,做了八年的,算是元老级人物了。何况她的手上掌握着这个办事处的行政与财政大权。
  黄总到的时候,已是晚上十二点。但黄总还是在第一时间会见了她。吴佳佳先汇报了一下工作。最后,下了决心似的说:“黄总,我还有个人的问题想向您汇报。”
  黄总微笑的看着她,吴佳佳的脸马上红了,语气也没有刚才流畅,吞吞吐吐地说:“黄总,我老公想……想让我……回家去……”
  黄总一听,马上接口说:“你老公是不是嫌工资低了?”吴佳佳便低下了头,低声说:“不是。”
  这么多年,吴佳佳从未和公司要求过什么,但是她心里也明白,大家都是明白人,公司没有亏待自己。而且每次提到待遇,她总是羞于启齿。
  黄总想了想说,你放心吧,公司不会亏待你的,一定会给你更好的发展机会。
  黄总说他明天要去韩国,还要和外贸部的同事开个会,商讨一些外贸策略,今天就到这里,我们下次再谈好吗。
  本来,在来上海之前,她已经答应了关明,不管黄总怎么说,她都要把辞职报告交上去。可她看到黄总说完这些,就用手托着头,眯着眼睛,靠在沙发上,一脸倦容,突然感觉有些不忍心,心想,还是明天再交吧。
  第二天早上,黄总匆匆和大家打个招呼,就带了几个同事去汽配城了。
  一大早就给老总拿这个报告,似乎不地道。黄总同她打招呼的时候,吴佳佳想。
  老总走后,阿姨开始收拾黄总的房间。吴佳佳闲着没事,就帮阿姨一起帮忙整理。黄总的床头柜上零乱堆放着一叠文件。吴佳佳一看,有订单,有生产计划,还有同事们写的报告。
  她有些好奇,翻了几份看看。大都是报告销售情况,市场动态等。这时,她看到了王朝的报告。
  吴佳佳拿起来一看,王朝的这份报告,目标主要是针对她。他在报告里说,她仗着自己的老资格,独行专断,凡事她一个人说了算,否则,办事处的业务定会做得更好。还说她可能存在账目不清楚的情况,还特别提到上个月,他拿着库存表去仓库拿晴雨挡,库存表上有30套,可他却只找到5套。。
  
  吴佳佳越看心越凉,这件事情她知道。那次她出差了,王朝要给客户送货,打电话问她仓库有没有,她想不起来,就告诉他,仓库里有上个月的盘点表,可以查查参考一下。当时是4月10号,而库存表是3月30号制的。库存表只是表示一个时间点上的数量,而仓库每天都有货进进出出。这个王朝不会不懂。
  王朝跟着她做了两年的司机,她自以为待他不薄,心里还在盘算着,如果自己辞职了,就向公司推荐,让王朝来负责办事处。
  吴佳佳把报告收好,又放在桌子上。
  等黄总回来,已是上午十点,立刻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坐十二点的飞机去韩国。
  总不能让在黄总出国之前,把这份报告拿出来吧?吴佳佳自己感觉,这样做是一种罪过。
  临走时,黄总重重握了握她的手,说:“小吴,好好干吧,公司一定不会亏待你的,有可能,我会考虑把A城办事处承包给你。”
  吴佳佳终于没有把辞职报告拿出来。
  要回A城了,出门的时候,王朝又像往常一样,拿过她的包,拿到车上放好,给她打开车门让她上车,再关好车门。刚走几步,他把车停在路边小店旁,回来时手上拎了两瓶绿茶,还有水果、话梅、瓜子等。
  吴佳佳看着他,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这个办事处的经理自己当得太久,王朝已经开始等不及了。吴佳佳心想。不过,如果能够承包也不是一件坏事。能拥有一份自己的事业,是多少人的心愿,自己也不例外。
  
  六
  
  每一次电话里,关明都在催,让她赶快交辞职报告,今年暑假一定要回家。
  事业重要,还是家庭重要?当然,如果两者都能同时拥有,那人生就完美了,可是这世间似乎根本就没有完美。现在要我在二者里面选一样,我到底应该如何选择呢?
  吴佳佳的心一直在两难之间挣扎。
  这天,傍晚时分,保姆带苗苗出去玩去了,吴佳佳坐在电脑前,挂上QQ。
  刚上线,阿秋就来打招呼:佳,我痛苦死了,我两天两夜没有吃饭,没有睡觉。
  吴佳佳吃了一惊,阿秋是她中专时的同学,三年同桌,三年上下铺,相当铁杆。去年有一次,阿秋打电话给她,也不说话,只是哭。她连忙问为什么,可是阿秋怎么都不肯说,哭了一阵,才抽噎着说,你什么都别问了,就让我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吧!
  今天又是为了什么呢?
  原来她老公阿良,前天晚上去陪客户应酬,很晚才回家,第二天早上,阿秋起床时,发现阿良的脖子上有明显的吻痕,背上还有一道长长的伤口。当时她问了阿良,阿良说吻痕是小姐唱歌时故意弄的,身上的伤口是喝酒时不小心划伤的。她当时也没有放在心上,但到了办公室,越想越感觉不对劲,回去再追问时,阿良便保持沉默。
  吴佳佳拼命的替阿良找借口,但是她们彼此心里都明白,再怎么解释,也消除不了心里的疑虑。
  下了QQ,吴佳佳的心情再度沉重起来。
  她一向是不相信男人的。小时候家庭对她的影响深远,男人都不是靠谱的动物,女人只有靠自己。这是她根深蒂固的思想。曾经,她甚至一度想过单身,可终是没有架住关明多少年如一日的默默关怀。
  她不禁心里想,他们分居了八年,不知道这八年里,关明可曾有过对不起自己的地方?
  
  七
  
  转眼到了端午节,这次,关明没有来A城,而是让吴佳佳把苗苗带回B城。以前苗苗小,体质弱,又晕车,换个环境,就要感冒。现在,苗苗长大了,体质增强了,适应能力也增强了。他想让她和苗苗回来体验家的感觉。关明在电话里这么说。
  坐车的两个小时里,苗苗显得特别激动,总望着车外,一个劲的问什么时候到家。
  关明来车站接她们,苗苗一看到爸爸,飞快跑过去,大喊:“爸爸,爸爸。”关明快步向前,把苗苗高高的举过头顶,旋转了一圈,然后抱着使劲亲:“宝贝,我的宝贝回家了。”
  吴佳佳静静地站在后面看着这一幕,心头突然被一种温暖的东西塞得满满的。
  第二天晚上,有个家长请关明他们几位老师吃饭。吴佳佳和苗苗两个人躺在床上。突然,苗苗抱住了她:“妈妈,我怕。”
  吴佳佳连忙拍拍苗苗的背:“宝宝,怕什么?”
  苗苗说:“你听,外面警车在响。我好怕啊。”
  吴佳佳才想起,以前每次苗苗哭,都是用警察来吓唬她,便说:“宝宝,警察只抓不听话的孩子。你是乖宝宝,他们不会抓你。再说,有妈妈在这里,妈妈会保护你的。”
  “爸爸不在家,妈妈打不过警察的。爸爸力气大,只有爸爸才能保护我。”苗苗瞪大了眼睛,认真地说。
  “宝宝不怕,爸爸马上就回家了。”吴佳佳搂紧了苗苗。心里第一次明白,无论自己有多能干,在苗苗眼里,最勇敢最厉害最能保护她的还是爸爸。
  这几天,关明几乎满足了苗苗的一切要求。带她去游乐场,买玩具,买零食。苗苗一步不离的跟在关明后面,爸爸长,爸爸短,小小的屋子里,处处洋溢着欢声笑语。
  好几次,吴佳佳听见苗苗在梦里笑出了声音。
  吴佳佳的心既甜蜜又忧郁,几次想问关明点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三天后,她们要回去了。苗苗却哭着不肯走。
  关明说:“宝宝,你先回去,下星期爸爸去接你,好不好?”
  苗苗懂事地点点头,边哭边说:“爸爸,你下星期放假了就去B城接我回家,然后,我永远都不要去B城了。”
  一席话说得吴佳佳和关明心里都酸酸的。关明送她娘俩车站,他到了候车厅门口,没有进去就直接回家了。
  到了B城,关明打来电话的时候,语气非常严肃,非常坚定:“你一定要尽快辞职,尽快回家。”
  吴佳佳说:“哦。”
  关明恼火了:“别敷衍我,你要是再不回来,后果自负。”说完挂了电话。
  这是关明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和她说话。
  
  八
  
  又一个星期五深夜,关明把吴佳佳搂在怀里的时候,她挣脱下来,支起胳膊,盯着他的眼睛问:“上回我和宝宝走,你为什么不去车站送我们?”
  关明说:“其实我很想送你们,很想和宝宝多呆一会。可是,我怕你们走的时候,宝宝和我难舍难分,哭着不肯上车。再则,当我看着你们娘俩提着大包小包去挤车,我真怕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吴佳佳又问:“关明,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老实回答我。”
  关明睁开眼,用吃惊的目光盯着吴佳佳:“什么事情,搞得这么严肃?”
  “关明,你老实告诉我,这么多年,你一直不和我们在一起生活,有没有遇到过什么诱惑?”
  关明连忙说:“没有,从来没有。”
  吴佳佳故作轻松的说:“就算有,也没有关系,一个正常的男人,经常一个人在家,有什么想法也很正常。你说出来,我也不会怪你的。”
  关明瞪了她一眼:“你胡思乱想什么啊,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
  吴佳佳闭了嘴,靠着关明的胸膛,听着关明有力的心跳,耳边传来苗苗均匀的呼吸,她心里默默地说:“希望你是真的没有,即使有,只要你愿意和我过下去,千万不要让我知道就行了。”
   “老婆,我想你。”吴佳佳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嘴已经被关明的吻堵住了。
  关明在临睡前,再一次提醒吴佳佳:“老婆,钱是挣不完的,工作可以再找,但是,家庭和孩子的成长却是最重要的。不管公司开出多么丰厚的条件,你都不要答应,要尽快让公司派人接手,尽快辞职回家!。”
  
  九
  
  这天,吴佳佳接到一个电话,江城汽配城的王经理,订五百套科鲁兹的装饰件。这个客户与公司合作多年,结账及时,信誉很好。她十分高兴,有了这笔订单,办事处这个月的业绩就会大有提升。
  吴佳佳马上接了订单,并传给公司。
  五天后,还没有收到货。她催了几次,公司却一拖再拖。后来,公司直接把货发给了客户。
  当时,吴佳佳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后来才知道,原来,公司已经打过电话给王朝,打过电话给仓库员陈磊,调查订货的数量,价格,再去直接联系客户的。
  
  且有人告诉她,黄总看到这批订单的时候,还问了一句:“她一下子要这么多货干什么?”
  吴佳佳终于明白了,办事处的经理,被公司戏称为诸侯。手上有客户,有货源,独立的机会非常大。吴佳佳的几位前任经理都自己单干了,几年下来,个个买房买车,家产百万。而吴佳佳一直忠心耿耿的为公司做事。其实也并不是吴佳佳真的安于清贫,那些经理都是男人,可以去闯去拼,而她一个女人在异地他乡,还带着个孩子,关明又帮不了她,她也不想操那么多心,受那么大累。何况自己单干是要担风险的。
  上次和黄总说老公让她离职,她本意是想和黄总坦诚相见,让公司尽早培养接班人,黄总却已经开始提防她了。其实也不怪黄总,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生意人,而且,公司里背叛他的人太多了。现在他认为,吴佳佳实权在握,羽翼丰满,他不得不防。
  接下来的两个月,黄总再也没有说过提过关于承包的事。
  王朝做事的劲头越来越大了,说话时,经常把黄总挂在嘴边。
  不久,公司在郑州参加汽车用品展销会。黄总打来电话,说他将去参展,让吴佳佳也去郑州,他们一起好好商谈一下她个人的前程事宜。到了郑州,很多同事都在,气氛十分热烈。每次与客户吃饭,黄总都要带上吴佳佳,连早餐都请她吃五星级酒店里二百三十块一位的自助餐,席间,还经常让秘书给她夹菜,倒水,并且常常亲自给她夹菜。只是,对B城办事处的事情闭口不谈。
  黄总的客气,让吴佳佳不自在起来。感觉建立了八年的感情,突然就陌生了。
  思前想后,吴佳佳突然才明白,这些年来,与黄总、与同事间的感情,只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掏心掏肺,付出真情。实质上,这份感情太脆弱了,它是建立在利益和利用之上的,一旦出现利益上的冲突,或是没有了利用的价值,这份感情也就随之瓦解。
  
  十
  
  从郑州回A城的火车,要经过B城,吴佳佳在B城下了车。这天是星期六,关明昨天晚上开车去A城,把苗苗接回了家。
  关明带着苗苗开车到车站来接她。
  像上次看到关明一样,苗苗欢呼着扑到她的怀里,妈妈,妈妈叫个不停,像多少年没有见面似的。
  回去的路上,吴佳佳开车。她是典型的路盲,出了门就分不清东南西北。这条路,她走过不下二十次,但以前不是坐车,就是关明开车,从没用心记过。路上,关明指了几次路,就有些不耐烦了。
  吴佳佳的驾照才刚刚拿到,开车的时候,不是离合放得太快,就是突然来个急刹车,关明坐在副驾驶上不停的指挥她,换挡,加油,刹车。她的动作经常滞后,跟不上他的节拍,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话语里带着浓浓的火药味,越说吴佳佳越紧张,甚至熄了两次火,她的心情也变得烦躁起来。
  吃过晚饭,苗苗吵着要去公园散步,走着走着两人又为刚才开车的事情吵起来了,关明说她不用心,简直在拿生命开玩笑。吴佳佳说要不是他一直说个不停,像被他遥控的木偶一样,自己也不至于开成那样。
  吴佳佳心里很不舒服,在B城的时候,她大小是个经理,老总、董事长、同事、下属,哪个对她不是客客气气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如果真的回家了,岂不是要经常这样受气?
  她觉得心里很烦,一个人走开了,来到小山坡上,一个人坐在亭子里,看挂在天边的夕阳,像一个火红的圆球,放射出万道光芒,给这个水泥钢筋建筑林立的铅灰色城市,披上了一层轻薄柔和的五彩轻纱。
  遥望夕阳,吴佳佳不由自主的想起故乡。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储存在那所早已拆掉的老房子里的童年的欢乐,便哗哗啦啦的涌出来。伴随着涌现的,是死去的父亲临终前看她的眼神,那眼神,恨不得把她拍成照片,制成录相,一直存放在他的眼球里。父亲死不瞑目——那年她才十七岁。多少年来,只要想起父亲的眼神,她的心都会痛得痉挛。
  七十多岁的母亲带着留守的侄子,在遥远的家乡,日夜为她牵肠挂肚,有几次休假,她想回去看望母亲,可是母亲叫她不要回去了,说路远,孩子又小,累不说,还花钱,只要自己身体还好,你们自己在外面过得好就行了。
  一年也难得休几天假,不回老家,吴佳佳就利用这几天好好陪陪关明和苗苗了。
  后来,有一次回家,母亲对她说,每次,她回来,到家的时候,自己实在是高兴,可每一次都只能呆几天,从到家起就开始倒计时,最害怕的是送她走的那一刻,每次忍不住眼泪汪汪,又怕影响她的情绪,以至于都不敢去送她。心里总想着,不知道下一次回家是什么时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等到她下一次回家。
  每一次想到母亲的这些话,吴佳佳都禁不住泪流满面。
  这些,是她心底最深的痛,最温柔的牵挂。
  这些年,她远离故乡,远离母亲,奋力拼搏,终于有了些成就,是这份工作让她充实,让她自信,让她有成就感。
  眼前这个陌生的城市,这个陌生的家,这个急躁的男人,让她放弃这份待遇优厚,已经得心应手的工作,值得吗?
  
  十一
  
  吴佳佳呆呆地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响了,关明打的。吴佳佳擦了擦眼泪,毫不犹豫地掐掉了。
  手机一直在响,响到第八遍时,吴佳佳想了想,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关明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讨好口吻:“老婆,是我不好,火气太大了,对不起,下次不敢了。”吴佳佳没有说话。
  关明又说:“陈支听说你们回来了,晚上请我们吃饭……”电话被苗苗抢过去了,苗苗在电话里哭起来:“妈妈,妈妈,你在哪里,我要妈妈。”
  吴佳佳的心软了,走下山坡。关明牵着苗苗的手正在焦急的四处张望。一看见她,苗苗便挣脱爸爸的手,飞快扑进她的怀里,抱着她的脖子,边亲她的脸蛋边说:“妈妈,你去哪里了?我好想妈妈。”
  吃晚饭的时候,关明看上去心情很好,几杯酒下肚,桌上的气氛便热烈起来。
  酒酣耳热之际,陈支举起酒杯敬吴佳佳,说:“嫂子啊,你真的要快点回家,关明可是日盼夜盼啊。有一次,我们几个兄弟一起吃饭,关明说起你们,说得眼泪汪汪啊!”
  吴佳佳有些诧异,看一眼关明,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关明的脸红了,低下头,又拿起酒杯,说:“别瞎扯,喝酒喝酒。”
  关明喝得有点多了,回到家,吴佳佳给关明倒了一杯蜂蜜水,准备好了洗澡的毛巾和睡衣,让他洗好上床睡觉。
  把苗苗送上床,吴佳佳坐在他身边,仔细端详眼前这个平时看上去一脸严肃,还有些凶巴巴的男人,如果不是陈支说起来,她绝对不会想到,也不会相信他会为了自己在别人面前哭。
  关明又把手伸过来,要吴佳佳躺在他的胳膊上,他紧紧搂着吴佳佳,醉意朦胧地喃喃地说:“老婆,你回家了真好啊,真好啊!”
  一会儿,他便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吴佳佳轻轻挣脱关明的怀抱,下床来到客厅,她环视屋子里的一切,这套属于自己和关明的小房子,从首付到装修,从一台家电到一双筷子,都是自己和关明一手一脚,一点一滴用汗水,用分离,用寂寞的代价建设起来的。
  想起关明说的,思维不要被以前的惯性所束缚。办法总是比困难多,回B城后,如果想工作,可以再找,以她的能力,一定能做得很好,一个月花二三百块钱,就可以请小区里同学的奶奶一起帮忙接送苗苗;也可以考虑自己随便做点小生意,顺便能照顾苗苗;再不,先在家里带孩子,等苗苗大点再考虑做事也不迟。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吴佳佳回到床上,躺在中间,右边苗苗睡得十分香甜,梦里露出了微笑。左边,关明的鼾声很均匀。
  家,不是用钢筋水泥筑就的冷冰冰的屋子,不是房产证上有自己的名字的房子。家,不仅仅是存放躯体的容器,更是安放灵魂的地方,有亲人,有牵挂,有爱的地方才是家。吴佳佳心里说,这间屋子就是我的家,我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家庭和事业一样,要好好经营,我一定要努力让这个家洒满阳光,装满欢乐。
  回到A城,她把辞职报告传回了总公司。
  董事长、人事部经理、财务部经理、销售部经理,都给吴佳佳打电话,劝她留下来。
  最后,黄总亲自打电话来,说:“只要你愿意留下来,一切条件都好商量。”
  吴佳佳还是决定要走。
  终于办好了交接手续,不过,不是交给王朝。
  王朝的情绪有些低落,对她说:“公司派来了新的领导,新的司机,过段时间我也会走的。”
  关明把大包小包拎上车的时候,吴佳佳站在车门口,与同事们一一握手告别,她深情凝望着这曾经住了五年,被她称做“家”的地方,别离的轻云愁雾一点一点笼上心头。
  关明和苗苗却十分高兴。特别是苗苗,走的时候,欢快的向邻居一个个打招呼:“我要回家了,有空去我家玩啊!”
  两小时后,三人提着大包小包来到家门口,关明刚打开大门,苗苗就从门缝里钻进屋,在客厅里又蹦又跳,大叫着:“我回家了,我们回家了,我们终于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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