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水之间行走
翻开中国名山的“史记”,层峦叠嶂、峡谷幽深、风光峻美的大别山,横跨鄂豫皖三省,东西绵延约380公里,南北宽约175公里,是长江和淮河两大水系的分水岭。其主峰白马尖(海拔1777米)与次主峰多云尖(1763米)均座落在安徽省霍山县境内与岳西县的交界处。
在这座大山的脚下,地处长江北岸,东北邻安徽省,有一片神奇而古老的红色热土,1947年10月,在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解放战争)中,人民解放军刘(伯承司令员)邓(小平政委)大军挺进大山时对国民学的伏击战——著名的“高山铺战役”就发生在这里。这里是中国一代国学大师黄侃的故居,这里是明朝医药学家李时珍的出生和成名地,这里是一代文学泰斗胡风的故乡,这里是吴承恩撰写名著《西游记》一炮走红中外的定稿地,这里是中外著名“教授县”的诞生地,这里流传着古今中外太多太多的传奇故事……这块人杰地灵的热土,就是我心中永远珍藏的故乡——湖北蕲春。
天爷造物,奇绝万象。大别山之父为改变大自然旖旎的风光,竟亲手在蕲春县的熊山岗筑起了一座如老虎盘坐型的大山,后来此山以“老虎腰”为名而流传迄今。在“老虎腰”的脚下,为养育这里世世代代的种田人,虎山之子在它的山脚下造就了一条弯弯曲曲小河叫望桥河,清澈透明的河水除浇灌这里数千里的山脉和稻田外,还有一部分水就直奔到上千亩并储存鱼儿的天堂湖—“马湖”,最后余水再流蕲河进长江。我,熊军武,就出生在这一山一水一湖之间。山给了我的坚强,水给了我的秉性,湖给了我的胸怀。我是从山水湖间出生的男人,山以俊朗的形象让我痴迷于她的身姿,水以洁白的面孔让我醉倒在她的怀抱,湖以肚藏奇珍异宝让我迷恋她博大的胸怀。
我出生地的老屋前,左边有一口不大不小的水塘,垸上垸下的老人们常称之为“破塘”,正门前有一口如蛇肚形状的“细塘”,“破塘”与“细塘”之间只有四米宽的堤岸,将两塘水储藏,一为养活垸上垸下几百号的村民,二为浇灌周边方圆100多亩的稻田。至于“破塘”“细塘”的来历,迄今仍是一个无人从何考证扑朔迷离的谜团。但人们称这两口塘是老天爷执意留下的“救命塘”。无论天干多久,这两口塘从未断水,其因是水塘除老虎腰山水流入外,还有塘底有几处自动的泉水眼,不定时地像一条条可爱的神龙在为水塘口吐白水,像今天人们喝的矿泉水。我小时候,常常独自仰天大笑,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奇物,偶然静静地观望着这两口塘而沉默不语,看久了,我也仿佛融入了水塘中,与他同饮同生同长。
山有水伴而雄,水有山映而秀。生长在雄山秀水的自然环境中的我,犹如老虎腰山上的一棵松树,一年四季仍保绿色的青春活力,屹立在山水之间,像一个顶天立地铁骨铮铮的男子汉,时而为美丽的大自然而纵情放歌,时而为一束束阳光和一粒粒的雨露而投报感恩。我,又犹如老虎腰山的一匹茶叶,长年汲取高山之氧气和雨水,终日浸润水天一色的云雾,其成长的叶片,自然是品优质美,滋补人体的五脏六腑。作为出生于此地的一个人,我从童年、少年到青年,无一天不受到这里如世外桃源般的大自然山水的熏陶,使我长成一名名副其实的山水之子,养成了倔强而不屈的性格,刚烈与果敢,固执与健谈,敢于承受人生多重苦难而不语,饱尝生活多层磨难而无悔。这就是,从好山好水好湖中一路成长的我。
幼年的我,既顽皮又贪玩,不知被挨了父母多少次小竹鞭,有时打得我满身伤痕,但我从不哭,也不跟父母对抗,只是低着头让他们打过足瘾,有时还望着身后的老虎腰山或前方群山起伏的大别山,仿佛那一座座大山给了我无声反抗的力量。有一次,我放学回家,奶奶说了一句我不高兴的话,后来我顺手捡到一个小石头面,将奶奶的前额砸伤,顿时鲜血直流。这时正被父亲碰个正着,他拿起一根小竹鞭来抽打我,我一不哭二不跑,奶奶见状死死护着我,又当我的保护伞,生怕我被打伤。那时,我心中最爱的是奶奶,我从小长大她从不打我,有时我发淘气与她对抗,她不但不还手反而还处处呵护着我,帮我在父母面前说谎话,以求得他们少给我一丁点的皮肉之苦。尤其是我读初中时,为了争工分,父亲给我下了一个硬指标:每天放学回来必须捡一土筐粪。有时放学晚或留学,不能完成这个任务,父亲发现后我又会招一次挨打,打得最狠时我只会留下泪水,让泪珠砸伤一片黄土地,最终获得自由。正因这一山一水一湖,铸成了我坚贞不屈的个性,让我在生活的苦水和压力中一路成长。
初中毕业那一年,父亲果断地让我放弃继续读书的机会,好好去学一门篾匠技术,以防成人后我有一个终身的“铁饭碗”。学篾匠,父亲是师傅,我是徒弟。其实学这门手艺,在我眼中是一门最苦的差史。有一年,我随父从艺来到安徽一个竹艺品加工大市场。我们帮大老板做加工篾活,父亲劈篾,我编织,那时主要做大晒簟、箩筐、竹床、竹篼和粗竹席等等农村人常用的工艺品。那时,一天我编五筒粗竹席,一筒长五丈至十丈不等,每天都要完成。令我最头痛的是一双嫩手,被篾“咬”成了“千疮百孔”,痛不欲生,但我从不叫苦叫累。为了多挣一分钱,为了弟妹们读书,为了在家的奶奶和母亲能吃一顿饱饭,为了在外地搞付业的哥哥少挑一担煤,我在“篾匠生涯”一忍就是两年之久。按当时父亲的要求,我还要与他单学半年,就能名正言顺出师成高徒,我就是我垸里熊氏家族唯一的第二代篾匠继承人。
父亲的目标,最终在我的身上成了泡影。因为我的目标与他的目标不统一,那时因我年龄偏小,不想让父母流泪伤心,或给自己落下一个“一生不听话”的“罪名”。后来,在安徽做篾活,我第一次与父亲发生一次“口舌战”,我执意回家报名想参军,那时当兵是农家孩子今后能“吃商品粮”的最好途径之一。我与父亲最后一次谈判时说:“一是我不想回到农村‘修地球’,二是我不想一辈子当篾匠。”父亲执拗不过我,只有勉强点头成我之美。
那一年10月,我终于从一名农民的儿子变成了军人。我的兵种属于陆军。那一年我县一共征兵大约有300多人。不久,我与同龄人一起乘坐专列来到了中原最贫穷的地方——河南省镇平县彭雪枫将军的故居。吃大米长大的我,从山水中长大的我,突然来到一个既没山没水的死地方,我很不适应。最令我不安的是,这里的人一天到晚的主食是玉米、小麦和红薯。那时想吃一顿香喷喷的大米饭,就像在家吃龙虾,少见。三个月新兵训练结束后,下到老兵连总算盼星星盼月亮,为照顾湖北兵每天配有一顿大米饭(陈米)。新的环境,新的生活,不管怎样艰苦和恶劣,我没有放弃当兵前的梦想,我没有当“逃兵”,而是“克苦制胜”,从班长到文书,又到通讯员、放映员和新闻干事。一路攀升,最终我入了党立了三次三等功和30多次的连营团的嘉奖,还掌握了放映技术、绘画技法和新闻写作技能,还报读了西北一所大学(学完了新闻专业),并在军内外的报刊上发表文字作品近5万字,其新闻、文学和美术作品多次在参加原武汉军区各类比赛中获奖。
当我军首次向外公布裁军100万人时,我却成了其中精简整编一员。最后,我从济南军区某部坦克旅退役返回家乡。因我家祖祖辈辈均是种田人,没有关系又不知道怎样去走“后门”,而对口单位的县电影院正处于半倒闭状态,结果回家半年工作无着落,后来正好武汉一家国有企业突然来县城公开招工(要求是退伍军人),我被优先录取,当了一名武汉市的经济民警,那时划分民警行政管理归招工企业,业务指导归武汉市公安局。
为了改变命运,工闲之余,我激情万丈,开始发挥自己的一技之长,写新闻稿,绘刊头画,想通过一写一画来改变人生航道。为提高发稿的命中率,我的投稿方法是对省以上级报刊大面积撒网,重点与家乡的《黄冈报》(现更名为《黄冈日报》)、《蕲春文艺》、县广播电台等等本土媒体零距离接触,决不放过工厂的每天发生的一条新闻。不到三个月,我的新闻和刊头作品,在湖北武汉各大新闻媒体纷纷“亮相”,家乡的媒体也在跟踪发表。因刊发作品之多,1988年被厂广播站评为“模范通讯员”,1989、1990年被《黄冈报》和《湖北科技报》评为“优秀通讯员”,1991、1992、1993、1994、1995年被中共蕲春县纪委评为“优秀通讯员”,1992年被中共湖北省纪委《湖北党风》杂志社评为新闻报道“先进个人”,同年被中共蕲春县委、县政府、县武装部授予为“优秀民兵”光荣称号。1994、1995、1996年被《蕲春报》评为“模范通讯员”。同三年,还被中共蕲春县委宣传部评为美术、文学创作一次二等奖和两次三等奖。一个接一个被社会公认的“胜利果实”,这就是大别山和长江水给予我向上生活的动力,它像一泓清泉流淌在我辛勤耕耘的心田。我无时无刻不在感受山水的情怀,山水的雄壮让我拥有了阳刚与豪迈,而山水的绮丽则又让我拥有了柔美而浪漫。
我喜欢大自然的一山一水,我脉搏里滚淌的是水的血液,我的骨骼也如山一样的强壮,我的生命也会如山如水一样的高尚。
2007年,当我告别家乡的一山一水时,又迎来了新的一山一水。我的家从鄂东南的蕲春“飞”到了鄂西北的襄阳城。这里是我生命中的第二个故乡,一条汉江穿越襄城、樊城、襄州、高新和鱼梁洲五区,一座真武山屹立在襄城护城河畔与汉江咫尺相望。我的家正座落在前观汩汩流淌的汉江水,后看风景如画的真武山,右连夫人城下的护城河,左邻山水独秀的老龙堤公园。这一方独特的景色,让我感动得几乎以心伏地,因为这里的一山一水是壮丽胸怀的画,是陶冶性情的诗,是哺育生命的乳汁,是丰实灵魂的给养。
我第二次认识和读懂了这里的一山一水。如果说老家的故乡给了我的生命,那么第二个故乡则给了我安居乐业的土壤,让我在这里播下事业的种子,生根、发芽和成长……
走进新襄阳,我的生命与这片热土融为一体,我常常感受到山水的呼吸声,我这一生的枝节都盘错在这一山一水的筋骨里,与山水的儿女们一起在山水的怀抱里奔跑,生不相弃,死不相离,在紧紧的相依相偎中让生命葳蕤生光。我的文学作品椽笔生情,先后在《楚天快报》《襄阳日报》《襄阳晚报》《襄阳周刊》《汉水》等等本土主流媒体上陆续“闪亮登场”,我那清澈的文思中涌动的是最纯净的人性之水。我臣服真武山之峻拨,我敬畏汉江水之深邃,我爱恋襄阳人之热情好客,我品读三国诸葛亮之《隆中对》,我静心默读唐朝山水田园诗人孟浩然的诗文。
我现在突然偏爱摄影、吟诗和写散文,闲暇之余,喜欢独行在襄阳的山水间,带着心爱的相机捕捉一份宁静的诗意,攀登上巍峨的山巅去领略造化的神气。我曾经从汉江逆着一条溪流的主向去寻找他的源头,最后在山的怀抱中迷失了方向。山水的胸怀太宽广了,我站在山的每一片茂密的翠色里,我被每一丝润泽的绿意所感动;我淌在水的碧绿碧绿的爱床上,我被日夜奔流不息的水声感动着,汉江没有源头,每一山石都是他的母体,每一粒的泥土都是他的生命,这里的一山一水倾尽了自己的每一个生命的细节,将自己的生命幻化成不同的形式,向他的儿女们渗出一溪溪清清亮亮的明滟,在每一个他挚爱的儿女体内流淌成一股股生生不息的力量。这里的山与水,让我时时感悟到山的伟岸和健壮,水的温柔和秀丽。
啊!天姿国色的新襄阳,您正朝着“四个襄阳”的宏图大步跨越。我喜欢行走在您的山与水之间,拥抱人生的“闪光点”,我会一直走下去,也许这是我再也走不出这一片古城的热土了,我无怨无悔,因为我的命,我的血,我的赖以生存的灵魂和思想都与襄阳的山水融合一体,我是山水的儿子,我是蕲春和襄阳的儿子。
我是行走在山水间的男人,肢体是山抚育的,骨骼是山健壮的,血液是水渗透的,灵魂是水锻造的。从出生地到定居地,我的生命中拥有“两个故乡”,大自然的山山水水和一草一木,是永远刻在我生命里的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