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
人啊,你平静的体内是一个飞沙走石的多事之地。
——诗人马新朝
春之殇
春天来了,春天是我们的精神故乡。春天为我们准备了阳光、草地、花朵和芬芳;春天也为我们准备了欲望、陷阱、堕落、疯狂和死亡。
仿佛惊天的一声春雷,一个花季少女,一个小小少年,在节日满天礼花的炫彩中,被他们的亲亲父亲砍倒在血泊中。两条红色血河霎时迷幻了整个春天。
谁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大年初五的夜是如此地黑暗,这个辛卯年的春天是如此地惨烈。
一个知识分子,一个大学老师,一个爱自己的孩子胜过自己乃至自己生命的人,却用人间最残忍的双手和菜刀亲自割杀着自己的孩子。天伦、人道、亲情、骨肉,还有爱,这些人间最柔软的言说和抚摸,都到哪儿去了?人性泯灭,神经失常,抑郁压抑,绝望疯狂,哪一种理由可以有所解释?虎毒不食子,何况一个历经苦难、奋斗,获得成功和喜悦,甚至在一般人看来拥有那么多幸福的人?
震惊,想哭,愤怒。
今天是大年初七,漫天的雪花终于在南阳的大地上飘落,干涸的土地和麦苗饥渴地啜饮着这来自上天的恩赐,本该为一场落雪而欢呼,可当听到老同学家两个稚嫩的生命遭如此横祸,刹那间天旋地转,雪花像乌鸦一样向我涌来,满天的黑雪,一如黑色玫瑰伴着哀乐笼罩着我。
想那可爱的闺女,高高白白,出水芙蓉一般,刚刚在父母的呵护下完成学业,正踌躇满志地从二十岁的美丽青春出发,却在这新年团圆的温馨中,正撒娇般地扬起粉脸,花一般地看着父亲,却被亲爱的爸爸用无比锋利犹如闪电般的刀,划上一条血色的弧线……
还有那小小少年,梦中还带着笑靥和甜蜜,手中攥着花炮,等着第二天和小朋友们在公园、在河滩、在初春的田野上尽情玩耍和奔跑,他要和初升的太阳赛跑,他要和春天的花朵媲美;刚刚十岁的生命啊,连噩梦还不会做,却被噩梦的现实带向了永不复生的遥远处——天堂。
是什么让一个人如此疯狂?是什么让一个人瞬间成为魔鬼?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生存的压力巨大,这不是理由;看破了红尘,怕两个花朵般的儿女被世俗污染,让天国的圣洁沐浴他们,这更不是理由;爱人的唠叨,清贫的窘迫,心灵的高傲与现实的无奈,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一个父亲剥夺儿女们生命权力的理由。那只能是人疯狂了,要么就是这个世界疯狂了。
想当年,你是那样的优秀,上世纪高考制度恢复后,你是第一批从家乡的土地上走出的大学生,你清秀,内敛,整洁,和善,为师兄树风范,为弟子尽孝悌,举止言谈温文尔雅,办事做事责任有加。今天,是谁,让你成为魔鬼?今世,又是谁使你成为悲剧?漫天的雪花啊,请帮我洗去阴霾,如刀的寒风啊,请吹醒我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人,是个什么啊?人世,又该怎样度过?这般的荒诞,这般地寒风吹彻!
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又该到哪里去啊?
两个少年,两朵不该凋谢的花蕾,纵使你们回来了,你们的眼里是迷惘还是泪水?
我不会故作潇洒地说我活得很好,我也不会无病呻吟说我活得很累。可当看过太多太多的生死别离,经历了太多太多的冷漠和无助,活着,如何活下去,对中年的我实在是一种挑战。
心里有许多无法言说的情愫在纠缠,酸甜苦辣悲欢离合交织在一起,心里流着泪,脸上还要带着笑,弄乱了感官,迷乱了理智,常常人在这里心却不知去了哪里,口是心非,词不达意,甚至意乱情迷。
有人说,活下去!笑着活下去就是人生的胜利。因为我们不能辜负了一年比一年苍老的父母,不能耽误了延续着我们血脉的儿女。就算自己是处在尘埃里的一株小树,也要把属于自己的一份绿荫播撒下去,用自己单薄的力量,爱这个尘世,也爱着52383b8fcea46c6cf0d6992c852f3dba1e30362f33ec1cca74bdca56dc44654d自己!
天地有大悲而不言,只让生命来悟。愚笨的我啊,只有这满腔的酸楚。
春之花,殇了;春之歌,无声;无边的大旱还在北中国的大地上肆虐,天灾人祸,这个春天,到底怎么了?
无言,无语,我只想对着苍天,啊……啊!无语凝噎。
春之歌
青年歌手汪峰的一首《春天里》,如果不是农民工身份的“旭日阳刚”尽情地演唱,或许很难让那么多人生发出强烈的心灵共鸣和深切的情感回应。
他们是一对“草根”,一对来自乡下的农民工,时尚的人给他们起了一个很阳光的名字——“旭日阳刚”。
十三亿中国人,十亿农民,两亿多农民工。看河南人王旭那双粗糙有力的搬砖手,五指伸开,多像旭日喷射的太阳。他们用有力的手,从大地上伸出,给力于城市、江河、道路,筑起一栋栋高楼大厦,升起一座座美丽的虹桥。
现在,他们站在了中国最大也最难上的舞台上,用他们憨厚又质朴的声音,向整个春天和世界唱出了《春天里》——
还记得许多年前的春天/那时的我还没剪去长发/没有信用卡没有她/没有24小时热水的家/可当初的我是那么快乐/虽然只有一把破木吉他/在街上/在桥下/在田野中唱着那无人问津的歌谣/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请把我留在/在那时光里/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把我埋在/在这春天里
沙哑,浑厚,苍凉,悲壮。这来自肺腑和心灵的真音,比那忸怩作态的柔情和假唱不知要感人多少倍!
谁说农民没有音乐细胞?谁说音乐只属于阳春白雪?
中国历来就是一个歌谣的国度。从《诗经》、《楚辞》、汉赋、唐诗、宋词、元曲,哪个不能吟诵?哪个不能歌唱?
劳动的歌声,抒情的谣曲,来自胸腔,来自肺腑,这才是真正的清音,这才是地道的原生歌唱。
那些虚妄之徒,把那鼓擂得震天动地,那是天地之大音吗?那些雕虫之辈,把那乐器配得花里胡哨,那是四季的天籁吗?
劳动的号子,动情的歌谣,时下,我们再到哪里去寻找?
“旭日阳刚”,你们是大地的歌手,你们是阳光下的歌唱,即使只是一把破烂的吉他,也有清音流淌。在工棚,在旷野,在小巷,在清清的小河边,在坚实的大地上。
没有霓虹却有阳光,没有音响却有伴唱;
没有鲜花却有芳香,没有炫舞却有梦想。
人,心中都应拥有一轮旭日,也都应拥有一份阳光,只有在阳光下,阴影才会退缩,阳刚就成为一种力量。
哪个帝王将相不是农民的子孙?“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们的农民先辈早已发出振聋发聩的呐喊和歌唱。
在这个春天里,“旭日阳刚”走上了春晚的舞台,也将走进明星和大众的视野。他们是幸运的,他们的生活从此将得到改变,同时,生活也将改变着他们。福祸相依,得到和失去从来就是一对孪生兄弟。
作家郑彦英说:“我看过网上旭日阳刚在屋子里光着膀子的演唱,那是真正的原生态,够劲,引人。但是到了春晚,他们穿着经过精心设计的服装,站在眩目的舞台上,没有了那种豪放,没有了那种野性,没有了原生态。艺术需要多样化,每一种样式应该有自己的特点,旭日阳刚恰恰丢了自己的特点,朝着歌唱家们的样式武装自己,以他们的歌唱方式上台,怎么能胜过他们呢?我们可以设想,如果旭日阳刚依然光着膀子上央视春晚,甚至再过头一点,光着脚,顶着短茬子头发,扬着一脸毛乱的胡子,光脖子上挂一个麦克,嚎嚎地吼唱,唱完撒着欢下台,该多带劲!但他们被设计了,他们被央视舞台化了,他们正在失去自我。”
“我能高飞,像只鹰,全因为你,你是我翅膀下的风”。“旭日阳刚”是舞台上的一股清风,唤醒了无数人心底的春天。作为农民兄弟的个案,他们让更多的人走进梦想的春天里,似乎告诉每个人只要不甘命运,直面人生,笑对磨难,就能梦想成真,人生的春天就会花团似锦;但现实不光需要自己的翅膀,更需要“翅膀下的风”。
“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请把我留在,在那时光里;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把我埋在 在,这春天里。”鲜花中应有泪滴,清醒的伤痛,才能引领生命走进真正的“春天里”。
片段的春天
诗人朋友王韵华送我一本他的诗集《岁月风铃》,黑色封面,大气而苍凉。敢用黑色,是诗人悲天悯人的大胸怀、大气魄。黑色,是沉重、苍凉之色;是顿悟了人生密码的死亡之色,是一种坚毅的自信和飘逸。我很珍惜这黑色的信仰和抒情,放在床头,如我喜爱的牛肉干,每晚只慢慢地嚼上几片。今夜,就让我的目光再次穿透这黑夜的城市,让心在初春的夜空里自由地飞翔。
在这个春天里,我已写下了两篇与春天相关的文章:《春之殇》和《春之歌》。这春的片段,多么的离奇,又多么的不可思议!人生不是自然如歌,却是赌博般魔幻的现实。
一冬干旱,初春一直晴好,傍晚散步,随着路人消失在暮色里,一切,仿佛没来过。回家的时候,华灯初上,一大群鸟呼啸着划过天穹,留下影痕如一道道疾风。看它们,仰望得脖子酸痛,仿佛有鸟哨在空中久久不能散去,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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