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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5/06/14 11:07:55  来源:散文选刊·下半月1208  作者:田华  浏览次数: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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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豁口

说出来令人震惊,几十号人被活埋在山坳,至今尸骨也没有挖出来,甚至,有些人连名和姓也没有留下。

我常常望着这豁口发呆,因为刚上山的我心里也有一道豁口:我能不能平安活着度过实习期。未到单位报到前,就有人告诉我说:“你去实习的单位去年刚刚发生一起重大车辆亡人事故,被全军通报了的。听说那里全是盘山路,总出事,非常危险。为保险起见,你赶紧找找路子换个单位实习算了,否则弄不好把小命丢在那里可就不值了。”

一个人说也就罢了,说的人多了,我心就像一面鼓,被人接二连三地敲打,余震不已。

但当过兵的爸爸毫不客气地用几个反问句堵死了我的退路:“危险?哪里不危险?坐家里就没危险了?苦?怕吃苦当啥兵?”

父亲的话余音未了,我就踏上了前往湘西的火车,当时心里虽然忐忑,但却也不乏一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豪情。像是故意考验我似的,和我一块儿报到的学员,要么分在了驻县城的台部汽车排,要么分到了工作条作不错的后勤油站,唯独我被分往最危险、最艰苦的一大队汽车排——也就是地处深山,去年刚发生重大亡人事故的单位。先我一年在此实习的校友听说我被分到那里后,一脸担心地说:“哇噻!你可真要小心了,那个鬼地方,我一次也没有上去过,有一次运油上山,走到半路赶上塌方,吓得我又开回来了。啧啧,现在想想当时的情景还害怕呢!”一席话,说得我顿时有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感觉。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谢绝了校友要帮我找人换单位的好意,执意上山。

第一次上山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我在台部报到后,还想着台里会安排一辆车送我上山,却被告知待命两天,等一大队的买菜车下山后随车上山。后来我才知道,由于一大队离县城一百多公里的盘山道路程艰险,事故频发,出于安全考虑,能不派车时尽量不派,有事进出山的人员,都搭乘每周二、周五下山买菜的卡车。

事隔十年之久,我仍然记得非常清楚:买菜车四点整从县城发车,当时,车厢里放满了猪肉、大米、蔬菜等,我和一大队十来名官兵爬上车厢,各自寻找着可供自己落脚的地方。米袋是最佳的落脚点,猪肉、蔬菜不能踩,大伙只能见缝插脚,有的两脚跨度很大,像练劈叉,好在车厢顶上有篷杆,可供两手抓握,只是随着车辆在盘山路上曲折爬行。大伙儿左摇右晃,努力保持着平衡,确保自己不被摔下车去,两眼还要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防备伸到道路中央的树枝刮头或抽手。我这个新手,就因缺乏经验,两只手背被抽得血肉模糊。看着我的痛苦狼狈样,好心的战友在像观察哨一样大声提醒小心树枝。于是我随着大伙一起低头缩脖,两手交叉松握,倒也没有再受伤,只是望着站在我前面的好几个校官尉官也像技艺高超的杂技演员紧吊在篷杆上东摇西晃,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单从乘车这一环节来说,山里生活的艰苦可见一斑。

越走,山越高,路越险,车的左边是凿开的山壁,怪石嶙峋,有许多地方突出在道路之上,像个天棚一样盖在头顶。抬眼望去,那上面有好多碗口粗的裂缝,缝隙之间,夹着一些大小不一的石块,好似地震仪上被龙轻噙口中的石珠,随时准备呼啸而下。我看见大伙每到这些地方,总是紧张地望着头顶,面露担忧之色。在我身边的一名战士听说我是去汽车排实习的学员后格外兴奋,原来他就是汽车排的,叫张军跃,刚从北京南口学完短期汽车修理工回来。他也和大伙一样担忧地盯着头顶上的石块,并和我说起某某车或某某人被落石击中的事情,说得我更加提心吊胆起来。好在司机好像明白大伙儿的心思,每遇这些带“天棚”的恐怖地段时,总是先把速度慢下来观察仔细后加速通过,尽量缩短我们心惊肉颤的时间。我不知大伙儿是否一直都心悸不已,我的心却是一直提在嗓子眼的,除了害怕左边落石外,瞧瞧右边陡峭的悬崖,从不恐高的我感到一股股寒气从脚底升起,让内心一阵阵发紧。每到一处,听到张军跃跟我说起何年何月发生过何种可怕的车辆坠崖或撞山惨剧时,都使我直接有了命悬一线的感受,尤其是赶上那处塌方时,能不能活着完成实习期的念头从此牢牢占据我的脑海,挥之不去。

塌方面积不算大,也不算小,一处位于半山腰被废弃的石灰窑突然垮塌,大小石块将路面占据了近十米。我们到达时,有些石块直接越过路面掉进悬崖里,有些石块还在三三两两往下坠落。看着现场,有人长出一口气,庆幸地开着玩笑说:还好,我们没中彩头。张军跃告诉我,这是一处老塌方地段了,大雨大塌,小雨小塌,像今天不下雨也塌并不多见。地方有几辆拉煤车曾在这里赶上塌方,直接被推进悬崖,有的连尸体都没找到。

当时,已是晚上六点多钟,车被堵住无法上山,好在离一大队驻地只有二三十里山路,有人自告奋勇越过塌方地,徒步去一大队报信,我们下车原地休息,当时天还未完全黑透,就着亮光,我看见大伙一个个成了“兵马俑”——全身是红土,这是刚才车辆过尘土路的杰作,二十多里的土路尘灰足足积有两尺厚。车辆经过就像造尘器,灰噗噗向两边分开,然后向上卷起散开,直扑车上人群。遇上转弯踩刹车时,后边的灰尘更是肆无忌惮地裹向车厢,引得人群中一阵阵呛咳。过土路好久后,仍然感到呼吸时嗓子眼里全是尘土味,眨巴一下眼睛,能看到眼睫毛上直往下掉土。张军跃告诉我,只要坐买菜车上山,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可是想尽快上山洗澡的念头也让我备受折磨,因为徒步上山报信的人最快也得个把小时。大家下车,散坐路旁,有人深入沟底去洗手洗脸,我也跟着下去,清澈见底的山涧水被我们洗出一片片红霞。为了洗得彻底点,我不顾水的冰凉,光着脚走入水中,把脑袋扎进水里去洗,身后张军跃一声惊呼:别这样!我吓了一跳,忙抬头问怎么了。张军跃让我伸手摸摸自己的脑袋,我伸手,发现头发像被水泥糊住一样,拉扯不开,原来红土黏性大,沾上水后就像打上摩丝一样发硬发直,不用洗发水洗上四五遍根本洗不净。所以大伙都不敢在路上洗发,只有我这个初来乍到者不明就里。张军跃掏出一条毛巾扔给我,我怕把他毛巾弄脏,干脆将头扎在水中揉搓了几下再擦,白毛巾成了红毛巾,洗都洗不掉。我感到不好意思,狠劲搓着,张军跃在旁笑着说,没事,再搓还是这样,我们山里的兵,白毛巾只要用过一次就成红毛巾了。

洗完头,用手指当梳将头发理理,我一贯桀骜不驯的头发竟然很听话的随指而动,任我指挥,而且一次定型,比打摩丝发胶还管用。短短的头发冲天而立,让我有种怒发冲冠的感觉,而张军跃在旁一个劲笑我的头型酷,无端提高了我的回头率,引来大伙儿一阵善意的笑。

顺坡而上,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天完全黑了下来,远远的山道上传过忽隐忽现的亮光,人群中有人欢呼,来了来了;有人却不以为然,还早着呢,到这里还得十来分钟。

来了一卡车的官兵,他们从车厢跳下,有观察哨拿着强光手电照着山坡上面,警惕地注视着情况,防止再次塌方或落石。其余人则拿着铁锹开始将路面上的石块淤泥往悬崖下清理。两边的卡车都开着灯光为大伙儿照明,看到大伙儿干得热火朝天,我们这边的乘车人员也帮着用手将大的石块搬开往悬崖下扔。

塌方面积看着不大,但清理起来可费工夫。路面上的石块杂物呈斜坡状顺山体攀附着,将下面的清理走后,上面的又顺坡而下,反反复复,等到上面的石块杂物全部落下被清除,已过去两个多小时。

当卡车惊险而又缓慢地越过几近被冲毁三分之一的路面时,我们发出一阵欢呼声。

到达驻地,已是晚上九点多钟,汽车排地处驻地最东端,孤零零几间低矮房子在北山腰上,与其他连队相隔很远,是个名副其实的独立排。战友们热情地欢迎了我,只是我蓬头垢面,满身黄土,尴尬之极,心想自己这“兵马俑”形象给战友们的第一印象也忒差了点。

我急于洗澡,条件却简陋得大大出乎意料。汽车排低矮的房前右边,有一个砖砌的囤水池,下端装有一个水龙头,池里面是从山涧里抽上来的水,冰凉刺骨。我看着张军跃先洗,他脱得精光,然后用一个脸盆接水,举起,大喊一声,兜头泼下,然后一扔脸盆,两手在身上猛搓,人连蹦带跳,又吼又叫,这触电般的动作,看得我心里一阵阵发毛。

张军跃洗完后,浑身哆嗦着跑进房间去了。他那乐观自嘲的笑在我听来也发着颤,我有一刻断了洗澡的念头,可一看浑身的泥土,不洗澡咋上床?没办法,豁出去了,脱!

裸露的肌肤被山风一吹,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半天不退。我咬紧打战的牙,学着张军跃的样,接水,犹豫了几下,终于兜头泼下。我憋着没有喊出声来,却不由自主地跳将起来,两手似钻木取火一样,在身上用劲来回快速搓动……

一旦开了头,胆子也大了,身体反正也冻得快失去知觉,干脆敞开了干。蹲在水龙头下,用毛巾接水,大刀阔斧地快速往身上抡,全身肌肉绷得紧紧的,不敢有一丝松懈,生怕意志一软,冻倒在地。洗发,抹沐浴露,冲洗,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如果用摄像机拍下来,绝对都是快进镜头。

洗澡后钻进被窝,成了标准的“团长”,手背上被树枝抽烂的伤口钻心地痛,身上的鸡皮疙瘩层出不穷。那晚我想了很多,心中的豁口也越扩越大。第二天我在哆嗦中醒来,就着晨曦,望着窗外大山,心里沉甸甸的,这一年,可怎么熬啊?!

心里有了豁口,浑身的精气神都好像跑光了。那几天,我天天和战士们甩扑克,打定主意混个一年走人。汽车排的现状让我不容乐观,一是汽车排已连续四年出事,除了去年出现车毁亡两人的重大事故外,往前推算的三年间,每年都有违纪被处理回家的战士;二是近几年来,到汽车排实习的学员都没有正式接管汽车排,因为有名志愿兵多年来一直任排长,他想提干,自然不肯让位。

我乐得当个甩手掌柜,因为这山道的危险让我心里实在没底。如果真让我接管汽车排,我担心既使自己不出事,也难保排里战士不出事。无论谁出事,我这个学员排长能不能顺利毕业可就难说了!

本来,我刚到汽车排之前是信心满满准备放开膀子干一场的。当时,干部股谢股长找我谈话时,说到去年一大队汽车排出事后,牵扯了台领导大量的精力,上级也派了一个工作组来忙乎了好几个月,上上下下日子都不好过。为了防止类似问题再次发生,台领导吩咐谢股长,从我们这批分到台里实习的车管专业学员中挑一名比较过硬者把一大队汽车排接管过来。谢股长大概是看到我学员简历中有优秀共产党员、优秀学员的奖励,认定我表现还不错,因此决定让我上山。我当时为得到谢股长认可而高兴,而且也想把军校里学的知识运用到实践中,检验一下自己的带兵能力,可汽车排的现状却让我打起了退堂鼓。

就在我自甘沉沦的时候,一天清晨,我还没有起床,吴远卯大队长敲响了我的房门,我紧忙爬起,穿好衣服出门,看到吴大队长正望着对面南山上的豁口,一脸肃穆。见我出来,头也不回地说了声:“走,带你去一个地方。”掉头便走,我一头雾水地跟了上去。

看着吴大队长一瘸一拐地走,我心里不是滋味——去年车坠下山时,吴大队长就坐在车上,受了重伤,至今还未康复。听战友们讲,吴大队长遇到大小车祸好几起了,一次比一次严重。去年出事后,其家属死活让他转业不干了,而且在地方也帮助他联系了很好的工作单位,但吴大队长仍然舍不得脱下这身军装,继续留在了山里。就为这,其家属差点与他闹离婚。看看吴大队长蹒跚的身影,再看看山边岩石上“扎根深山、献身国防”的鲜红大字,我想这就是吴大队长的最好写照吧。

走到南山边,吴大队长掏出一个小手电,钻进一个黑乎乎的隧道内,隧道刚好一人高,有许多地方比较低矮,稍不注意就会碰头。我紧跟在吴大队长身后,两眼随着手电光紧张地观察着四周地形,感觉好像进入不可知的恐怖地带,满脑子涌现出一些妖魔鬼怪的模样。

走了大约一刻钟,终于看见隧洞出口透出的硬币大小的圆圆光亮,随着圆形小孔放射状地渐渐扩大,我知道离出洞不远了。

走出洞口时,我出了一口长气,舒舒筋骨,看见吴大队长抬头向上望。我顺着他的眼光看上去,只见山体似被一把大斧左右各劈了一下,平滑而陡峭,形成一个大的“∧”型豁口。山顶上悬空的苍松在以蓝天为背景的映衬下似一幅风景画美丽无比。

我刚想说声真美,却见吴大队长将目光收回,低头望着脚下的山坡发怔,脸色越来越沉重,沉重得我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弄出声响惊扰了他。

难耐的寂寞,终于被吴大队长打破,他不看我,只是看着脚下山坡悠悠地说:“知道吗?在这山坡下埋着几十人,到现在尸骨也没有挖出来。”

我闻言大惊,忙问怎么回事。原来,在单位初建时,上山的隧洞本来是从我们脚下的南山山头盘旋修上来的。当时,施工的官兵还有许多自愿支援部队建设的地方民众就住在山脚下,不幸赶上塌方埋了几十人,由于塌方面积太大,没法挖掘,至今尸体还埋在山下。

“你知道横跨在南北两山之间几吨、几十吨的天线是怎么架上去的吗?当时,全靠人力,成千上万的人站在山的两边,用手活生生拽上去的。方圆几十里、几百里的老百姓自发赶过来无偿支援我们部队建设,他们互相叫不上名字,甚至素不相识,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人能说得清这山脚下到底埋了多少人,因为有太多的无名英雄,他们图什么?什么也不图,就图我们有个强大的国防。现在我们当兵,也说献身国防,但有些人考虑个人问题太多,并没有真正把心思用在工作上……”

吴大队长越说越激动,我却脸越来越红。我把身子挺了挺,说:“大队长,我知道自己错了,想让我干什么,您就直说吧!”

“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你把汽车排接管过来,目标是摘掉后进帽子,彻底打个翻身仗。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优秀学员是不是真材实料的。”吴大队长直视我的眼睛,脸色仍然严肃。

“是,保证完成任务。”我的回答斩钉截铁。

“嗯,我就喜欢有冲劲的年轻人。”吴大队长拍拍我肩膀,复又抬头望豁口说,“我知道你被分到山里,心里难免有豁口,但我希望你没事时能多来这里看看这个大豁口,看看豁口下的这面山坡,我相信它能弥补你心里的豁口。”

后来的我,干劲十足,把军校所学知识与实际工作结合起来,使汽车排安全工作和全面建设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举摘掉戴了四年的后进帽子,并被评为全台唯一车辆安全先进单位,台领导让我在全台做了经验介绍。即使离开多年,我仍然保留着大豁口的照片,每当我面对名利得失、情绪低落的时候,我都会看看照片或闭上眼睛想想开满映山红的山坡,所有的不快都会一扫而光。

司机老杨

老杨是汽车排的老兵,全名叫杨秀成,安徽人,1987年的兵,人非常朴实憨厚,却胆大心细,驾驶技术一流。由于司机少,任务险,遇有重要任务,老杨总是一马当先,卡车、面包车、救护车、大轿车,凡是汽车排的车辆他都开了个遍,而且这些车辆到了他的手下都服服帖帖的。

刚开始钦佩老杨,是因见识了他开大轿车的技术。驻地在半山腰,车辆进出山要穿好几条隧洞,这些隧洞很窄,两旁都有排水沟。第一次坐大轿车跟老杨下山时,我坐在副驾驶室上,虽说是开车七年多的老司机了,看着大轿车在鲫鱼背似光滑潮湿的隧洞里穿行,听着发动机的声响在隧洞里被无限放大,我心里莫名紧张,两眼始终盯着两旁的排水沟,生怕车轮一滑,掉进沟里。在车辆出洞口开始转弯时,我把头探出窗外看轮胎位置,这一看,吓得我当场“啊”的一声叫起来——有半边轮胎悬空,只有小半拉轮胎压着排水沟的边缘在走。

我回望老杨,只见老杨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转弯时,必须有半拉轮胎悬空才行,否则非掉沟里不可!

后来上山的时候,我又专门留意了一下,还真跟老杨说的一样,有几处地方转弯时,必须有半拉轮胎悬空才能过,其中有一处就在悬崖边上,其惊险程度不亚于高空走钢丝,听说有的地方掉下去的车辆超过个位数。

看着老杨端坐,轻松地摆弄着方向盘,驾驶着大轿在群山中穿行,我恍惚觉得他就是一名胜券在握的指挥官驾驭着心爱的座驾,从容淡定地涉险闯关。也正是从这刻开始,我对老杨的钦佩之意油然而生。

随着一次重大任务的到来,我对老杨的钦佩之意又添了一层。

一天,我突然接到吴大队长电话,海军副司令员何林忠将军到台部视察后,临时决定到山里看望一大队官兵,现在已在进山的路上。当时,下着大雨,台领导估摸到离一大队驻地二三十里地的老塌方路段逢雨必塌,让一大队派人火速察看清理,并将情况上报。果不其然,塌方很严重,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清理疏通。台领导接报后出于安全考虑劝首长回返。首长却不顾危险执意要上山,说是徒步越过塌方处也要上山看望部队。听到这个消息,一大队官兵群情振奋,大队长让我们汽车排马上派一辆大轿车去塌方处迎候。

时间紧迫,我叫上老杨开上大轿车立即出发。由于山路狭窄,大轿车在塌方地段根本无法调头,我们只能在山脚转弯处掉头,倒着向后开。

本来,我站在车厢内尾部准备给老杨做观察哨,可看到老杨时而看左右反光镜,时而开门侧身后瞧,时而扭头通过后窗探路,驾驶着大轿车像长眼似地倒着跑时,我不由得打心眼里佩服起他的驾驶技术来。

近三十里曲里拐弯的山路,老杨仅用了二十来分钟就倒着跑完了。还不容他舒展一下筋骨,车队也随之到达。

老杨在执行完这次任务后,脖子一根筋拧住了,半个多月才好。但他心里却美滋滋的,因为首长临下车时,专门表扬了他驾驶技术好——能得到海军首长的亲口表扬,可不是每一名水兵都能享受到的荣耀喔!

最能体现老杨驾驶技术高超的,还是一次深夜遇险。《解放军报》与《人民海军报》联合组织人员到一大队采访报道。南山山顶有一个天线维护班,当时还没有通电,吃的菜和米都是战士徒步从一大队驻地往山顶上背,条件最艰苦。几位记者争相上山采访,由于大队唯一的吉普车坏了,只好开卡车送记者上山。早晨便上去了,说好下午返回,可直到晚上九点了,还没有消息,台领导很着急,因为去年发生的重大车辆亡人事故就是从南山山顶返回时发生的,而且当时也是卡车。在这种情况下,台领导要求我们汽车排再派车上山去看看怎么回事,我开着排里极少动用的救护车拉上老杨和两名修理工就出发了。

这是我第一次上南山——从去年发生车祸后,台领导便规定非特殊情况不准开车上南山。坡太陡了,有些地方说垂直夸张了些,但绝对都是我开车近八年来看到最陡的山坡,挂着最低档把油门踩到底,发动机吼得声嘶力竭却只能像蜗牛似的一点点向上蠕动。我几度产生车辆悬停在半山腰的错觉,当时,我最大的担心就是车辆突然熄火——在如此陡峭的山坡上进行坡道起步无异于自杀!更要命的是,在上坡过程中,还要不时地紧急折弯,有些弯路甚至达到15度转角,因路不熟,本来照着坡路的灯光,在急弯处赫然便被悬崖黑幕吸纳,若不及时放松油门踏板,车辆将一头扎进万丈深渊。加之山上经常塌方,有些大石块横卧路旁,根本无法移走,从石块到无遮无拦的悬崖边缘仅够一辆车勉强通行。我不敢分神,只能将眼睁得比猫头鹰还大,小心翼翼、目不斜视地开车,生怕一点疏忽酿成大错。

处处险情变幻莫测,考验着我的心理承受能力,走了不到一半路程,我已是浑身湿透,好在一路都有惊无险,平安驶过。

天不作美,驶入一处土路,开始落雨,路面变得湿滑起来,加之路面坑洼不平,车辆走在上面,开始左右摆尾,方向盘有些不听使唤。随着雨越来越大,路面更加光滑,车辆行驶在路上就像个笨拙地溜冰者在冰面失去重心左歪右扭,有几次都滑到悬崖边缘。为了保险起见,我让车上人员下车,等开过这段土路后再说。

也许是两名修理工一路上和我一样神经紧绷到了极限,他们很快下了车,唯有老杨坐我身旁。也怪,有了他坐镇,我的紧张与担心莫名地减轻了许多。

又跑了一段路,车辆陷进一泥泞处进退两难。正在我们想尽办法刚刚摆脱困境之际,前方传来车辆发动机声,随之,两束汽车灯光在山道上时隐时现。

是我们的卡车!一名修理工欢呼起来。看到卡车没事,大伙都长吁了一口气。

很快,卡车驶到近前,却只有司机一人。一打听,敢情差点出大事——下山时,卡车打滑,左前轮滑到悬崖边,正好有一块突起的岩石挡了一下,车头悬空停在山崖边,下车打着手电仔细一瞧,惊出一身冷汗,轮胎只有很小的一部分承重,其他全部悬空了。记者当时也下来了,看到这种惊险镜头,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好在山顶上有辆常备吊车,把车头吊起将车辆重入正轨已是晚上九点。两名记者却改变主意,提出留在山上住一宿,继续深入采访山顶战士的事迹,待次日天亮再下山。

知道记者安然无恙,我们放下心来,准备下山。但是马上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摆在眼前,当初修山路时,只在山顶才可掉头,半路没有修筑会车地点。这也难怪,平时上山,只有我们汽车排的单车行动,特殊情况需动用两车也是同进同出,不会发生会车的问题。今天情况特殊,我们只顾急着上山察看,却忽略了这一点。

让卡车在夜晚倒上山顶是不可能的,但让救护车倒下山,想想那些陡坡悬崖,我也不寒而栗。

雨越下越大,大家一时静默了,木偶般站立个个像虔诚的听雨者。

修理工小张怯生生问我,排长,要不我们就在车里过夜吧,等天亮了再走。

不行,雨这么大,赶上塌方可就完了,得赶紧想办法下山。修理工老赵马上反驳道。

老赵的担心不无道理,下山是肯定的,再说大队和台领导还等着我们的消息呢!可是目前的状况我也是一筹莫展,怎么办?我脑子快速动转着,突然想起在上山的路上似曾有块稍微开阔点的地方,不知是否能将救护车掉过头去。

我的想法与老杨不谋而合,慢悠悠倒回近两里地,终于到达那片心目中的开阔地。下车一看,却大失所望,之所以觉得开阔,是因为此处不像其他地方是近乎垂直的悬崖,而是有一段缓坡过渡到悬崖。坡其实并不缓,与路面约呈三十几度角。目测一下,路面加上缓坡的整体宽度,刚好够一辆救护车的长度,理论上说,车辆可以掉头,但前提是在平直的路面。我顺着缓坡看着黑乎乎的悬崖,基本打消了在此掉头的想法。平心而论,驾驶技术并不差的我觉得要想在这样的地方掉头,简直就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两名修理工和卡车司机看到此情此景也是一脸失望之色,无奈地摇摇头。

大伙再一次沉默,“怎么办”三个字重新凝聚成巨大的问号充斥脑海,让人麻木无助。老杨盯着缓坡看了半天,又徒步量了量路面与缓坡的宽度,缓缓开口道,应该可以掉过来。来,田排,你帮我看着,我来掉头。

老杨的话让我大吃一惊,忙劝阻,不行不行,这太危险了!

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想即使等到明天天亮,也不可能把车倒下山去,那样更危险!在这里掉头是唯一可行的方法,再说,我们一晚上不回去,台里和大队领导还能睡得着觉?你不用担心,我既然敢掉头,就有这个把握。老杨的话说得在理,他的自信也给了我勇气,我同意了他的意见,但要求在我们做好充分的防护准备后再开始掉头。

我让卡车司机从车上拿出备用的救急绳索,一端在卡车车厢上系牢,然后从救护车后厢门穿过,我们四人拉着绳索另一端,防止救护车出现意外下滑。

一切准备就绪,老杨自信地跳上救护车,在我们紧张地注视下缓缓地开始掉头。

真可谓艺高人胆大,老杨手脚并用,油门、方向、脚刹、手刹控制得恰到好处,救护车在来来回回的蠕动中渐渐地开始掉向,最为惊心动魄的是救护车完全横在路中间那阵子,也就是救护车后轮离悬崖最近时,有几次我们吓得尖声喊叫起来,停!变调的声音穿透雨幕撞击群山再回过来,显得格外刺耳,进一步加剧了我们的紧张。

也不知来回多少次,救护车终于掉转头来,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欢呼,只是紧紧的和老杨抱在一起。大伙儿身上全湿透了,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但从那夜开始,我们有了同生共死的切身感觉与体会。

后来,老杨作为技术骨干保送上军校,我由衷地为他高兴。

吴大队长

我刚实习报到的时候,吴大队长还瘸着腿——是头一年那起重大车辆事故造成的后果。

吴大队长第一次坐我开的车,我就感到有点不对劲,他显得非常的紧张,两手紧紧握住吉普车副驾驶座前的扶手,脚也用劲抵着地板,尤其是在山道转弯时,他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用惊悸来形容。

由于接触时间不长,我不好问他是不是怀疑我的驾驶技术,私底下问其他司机,他们也反映吴大队长坐车走山路时胆特小,一点险情他能紧张得站起来。新司机都觉得好笑,老司机却一脸肃穆,说,吴大队长是翻车翻怕了。

听老兵们讲,吴大队长赶上翻车事故可不老少,有时安然无恙,有时挂彩受伤,光住院就有好几次,最严重的要算去年那起车祸了。

在我刚到汽车排不久,就有战友开车带我去看当时发生事故的现场,并详细跟我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惨状:车头冲下几乎倒立在路上,路旁两块长两米、宽半米的石墩上半截被撞得粉碎,司机老李被卡在方向盘上,七窍流血。吴大队长也浑身是血,气若游丝,却不忘交代先救其他人。经过两个多小时颠簸拉到县医院,司机老李在半路就因伤重不治身亡。吴大队长经抢救保住了性命,在医院小住一段时间,伤未痊愈就回了部队,一瘸一拐地投入工作。

知道了吴大队长大难不死的经历后,我不再为吴大队长的胆小而感到好笑,而是在心头又多了一丝疑问,何苦在深山里受这种罪,转业回地方不就好了吗?

后来和吴大队长接触时间长了,才发现他工作上异乎寻常地较真,但生活中却是个很容易接近的人,谁都敢和他开玩笑。一次,我实在看不过他坐车的紧张样,就笑着对他说,大队长,我想给你提点儿建议。

哦,提吧,尽管提。吴大队长偏头看我,手脚却依然较着劲。

建议嘛,就是,喏——我努努嘴,朝他手脚扬扬下巴说,你能不能坐车时别这么紧张,这可影响我开车的情绪哟。

吴大队长不好意思地笑了,手脚松了下来,说:“嗐,不怕你笑话呀,人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遇车祸在一大队可是最多的一个,你能体会得到随车往悬崖下坠落的感觉有多么可怕吗?手脚悬空,心也悬空,那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恐惧,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也许是意外遇得太多了,我现在一上车就心惊肉跳的,尤其是过危险路段,我比司机还紧张,心里会不由自主冒出许多可怕的想法,总想着一旦发生意外,我的手该怎样抓,脚该怎么抵,才能少受点伤。嘿嘿,也怪,我在平路上没事,就是走山路不行,总是不由自主地紧张。他们说得没错,就是翻车翻怕了,都有心理障碍了。”

我一时无话,心里有些泛酸。半晌才说,那你考虑过转业吗?

“你嫂子没少动员我转业。她也快被我吓出神经来了。也是的,像我这样隔三差五地摔得头破血流,腿折骨断的,再坚强的女人也会受不了的。去年我从悬崖上摔下来,好歹保住了一条命,你嫂子死活也不让我在部队干了。用她的话说,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啊?在我住院的时候,她在地方偷偷把工作单位都给我联系好了。”

“那你最后怎么又留在部队了?”我好奇地问。

“唉,穿军装习惯了,我不敢想象不穿军装的日子该怎么过。”

“嫂子肯定生气了吧!”

“那还能不生气?足足跟我冷战了三四个月呢!”吴大队长自嘲地笑笑。

“后来呢?”我问。

“后来,我通过儿子做工作,把他妈接上山一趟,没想到,又吵了一架。”

“怎么回事?”

“当时我去接的,上山的时候,你嫂子看我坐车的紧张样,劝我何苦受这种罪呢,累不累呀!转业到山下不就没事了。我当时随口开了句玩笑,没办法,谁叫我喜欢自找苦吃呢。没想到就是这句话又把她给惹火了,说我自找苦吃也就算了,让她们娘俩也不得安生,成天悬着心过日子。唉,想想也是,我这接二连三地出事,对她的折磨够大的,她现在也落下个毛病——听到部队来电话就害怕,都吓出心脏病了。想想怪对不住她的!”吴大队长心怀愧疚,语气沉重。

我一时语塞,车里陷入沉默,但我将车速降了下来,尽量将车开得更平稳,以免引起吴大队长不必要的紧张。

我实习离开一大队后,吴大队长也步步高升,相继担任了三个发信台的主官,却始终没有离开高山,也不知道他现在坐车是否还像以往那么紧张,嫂子是否仍害怕电话铃响。但我从这种紧张与害怕中,深深体会到了什么是军人的爱与军嫂的奉献。

开荒种菜

因驻地与团部相隔太远,且路途艰险,为确保安全,能不动车尽量不动。但为了全大队几百号人的生计问题,我们汽车排每周二与周五都要派辆卡车下山,拉米面粮油、蔬菜上山。那时,各食堂还没有配备冰箱冰柜,蔬菜保鲜很成问题。山里湿气重,蔬菜腐烂得快,自然条件下最多保存两天,赶上下雨塌方或大雪封山,无法通车,想吃新鲜蔬菜可就难了。

过了个艰苦的春节,我就寻思着有什么法子改变一下吃菜难的问题?湘西春季多雨,在又一次因下雨塌方,蔬菜供应不上时,我组织战友们下到山涧采摘野芹菜救急。上山途中,无意中发现山道边,生长着一种野蒜苗。童年时,我在故乡曾挖过这种野蒜当菜吃。它长在地面外的蒜叶剁碎后炒鸡蛋奇香无比,而长在地面下的蒜头用辣椒酱腌渍一下,更是下饭的美味。

我兴高采烈地沿途扯了几把野蒜带上山。洗净,把野蒜头切下泡在辣椒酱里,把叶切成段炒鸡蛋。兵们在旁围着看,浙江兵张军跃心存疑问:“这东西也能吃吗?”

“等会儿准保你流口水。”我信心十足地掌着勺,像个技艺精湛的厨师。很快,扑鼻的香味芬芳四溢,把战友们全吸引了过来尝鲜,还未起锅,就被大伙你一勺我一筷吃了个一干二净。吃完后还意犹未尽,纷纷出动,不一会,采摘回的野蒜堆积如山。战友们围住我,让我继续掌勺,以便让他们大饱口福。我也乐得像个真正的厨师长一样,吩咐他们洗的洗,切的切,不一会炒出两脸盆的菜,直吃得大伙肚皮溜圆,大呼过瘾。从此后,我可就闲不下来了,时常有人寻来野蒜,让我做菜,随着其他几个兄弟单位有人慕名前来汽车排吃过几次后,野蒜炒鸡蛋这道菜慢慢地扬名全大队。后来,就连家属来队,丈夫们也不忘束衣绾袖露上一手,讨好一下家属的胃。有战友探家时,也会带上一罐辣椒酱腌野蒜头。

凡事就怕一窝蜂。虽说野蒜到处都是,但经不住吃的人太多,随着时间的推移,野蒜寻觅起来有了难度。赶上雨季塌方高发期,吃菜又成了问题。

怎么办?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常在报刊杂志上看到不知姓名的战友克服重重困难,在戈壁,在海岛等一些环境极为恶劣的地方开荒种菜,自给自足。与他们相比,山区的地理环境好多了,完全可以开荒种菜嘛!我一拍脑门,思路豁然开朗,在汽车排宿舍前后侦察了一番,发现长满芭茅的地还是很肥沃的,完全可以开垦出来种菜。

说干就干,在排务会上,我和战友们吐露了自己的想法,大伙儿除了个别城市兵对能否在荒草丛生的山坡上种出菜来持怀疑态度外,其余都支持我的想法。趁着热乎劲,我们找来铁锹、砍刀等,先把齐腰深的芭茅砍倒抱到一边,然后用铁锹将茅根挖出。经过三天的奋战,我们在山石之间,开出了约一亩的菜地。

接下来就是种菜了,好在童年生长在农村的经历让我对种菜并不陌生。我随车下到县城,买来菜籽,又到山下老乡家讨得些菜苗,总算将所有开垦出的地都播上种或栽上苗。为了确保收益,我把地承包到人,每人负责几块地中菜亩的照管。随着兴趣的拓展,我们把房前屋后凡是能开垦的地方全见缝插针种上了南瓜、冬瓜、刀豆等喜攀爬的菜,到山里赶集时,我还买来柑橘、柚子、桃等树苗种在宿舍四周。随着菜苗的茁壮成长,我们汽车排四周再不是荒草萋萋的景象了,简直可以用人间天堂来形容,黄色的南瓜花、丝瓜花、番茄花;白色的冬瓜花、辣椒花;成串的刀豆花;五彩的玉米穗等交相辉映……

到了丰收的季节,那卧在草丛间的圆圆的南瓜、长长的冬瓜,挂在树梢上扁扁的豆角、嫩嫩的丝瓜,还有那胖嘟嘟的玉米、红艳艳的辣椒、亮紫紫的茄子随风摇曳,令人垂涎欲滴。伸手摘下长满嫩刺的黄瓜,咬上一口,呀!爽到了心底。翻开红薯藤,把开裂的泥土轻轻一拔,红薯个个有碗口大小。挖出几个来,随手拾来几根枯枝,在山石里围着一烤,那香喷喷的味道飘满山谷,久久不散。

好东西须共享,尤其是艰苦环境下的军营更是如此。种出的菜我们吃不完,看到哪个兄弟单位食堂吃菜紧张了,就摘下几篮送去;看到有战友家属来队了,我们就让其到地里采摘自己喜爱的菜。很快,全大队都知道我们汽车排有块非常棒的菜地,都来参观。大队长也来了,看到叶绿果肥的菜地,眼睛一亮,回头就召集各中队领导到汽车排菜地开现场会,提出像汽车排一样开荒种菜,解决吃菜难问题。

此后,驻地掀起了南泥湾似的热闹场面,不过叫响的口号是“自己动手,不缺菜吃。”就连两三人驻守的天线维护班,水泵房等屋前房后,都开辟出绿油油的菜地,不但缓解了吃菜难的问题,而且还节约了不少伙食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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